刚一下山,众人就看见,乔瑛正站在山脚处四下顾盼,似乎一直在等着他们回来。
看到为首的林牧邈后,她喜不自胜,立马小跑了过来。
“林......”
她话还没说完,忽然看清了林牧邈怀里的人,表情从欣喜转为震惊。
“乔......乔梁叔?”乔瑛难以置信地捂住嘴。
“抱歉,乔瑛。”林牧邈低声说,“我们没能治好乔梁叔,只能将他的遗体带回来了。”
身后的众人都有些惴惴不安,就连一向爱闹腾的埃里克和许禾,都在不停地抓耳挠腮。
他们大多还没有独立负责过临终的患者,所以还未习惯面对患者的亲属和朋友,只有林牧邈、安妮和叶浅芸还算镇定。
后两位是因为血小板科的工作性质,前者则是因为不久前才为一位病人送行。
“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跟那些病人有关吗?”乔瑛怔怔地看着死去的乔梁。
“事实上,那些病人就是乔梁先生生产出来的。”林牧邈叹了口气。
乔瑛已经接触到了这次事件,所以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
而且总得有人知道乔梁身上发生的事情,但他没有亲属,一直记挂他的乔瑛成了最好的人选。
因此,林牧邈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乔瑛神情复杂,久久不语。
“先回去再说吧。”林牧邈轻声说。
......
回村的路上,众人吸引了许多村民的注意,很多人认出了乔梁,纷纷投来了震惊的目光。
林牧邈并没有对他们解释太多,一路来到了乔家村的祠堂。
乔家村的村长提前收到消息,急忙出来迎接。
“您好,请问你们是......”村长对林牧邈问道。
“我们是来这里探险的旅客,在塘明山神庙偶然发现了这位先生的遗体,听说他叫乔梁,村长您认识他吗?”林牧邈问。
村长的脸色变幻不停,良久后叹了口气,“认识,乔梁这孩子我打小就认识,是我们对不起他......”
半晌过后,村长低声说:“劳烦各位将乔梁的遗体放入祠堂吧。”
将乔梁的遗体安放好后,村长带着众人坐在祠堂的前厅里。
村长默默地给他们泡好了茶,回到座位上,过了很久,才缓缓地说:
“我们乔家村的这件丑闻,不知道诸位听说了多少?”
林牧邈说:“大致都知道了,我们推测,乔梁先生当初因病受到村里人的排挤,离开村子两年多,回到塘眀山神庙祭祀的时候,不幸遇难。”
这是他们设计好的说辞,以此隐瞒疫化患者的事情。
村长神情落寞,满是皱纹的脸庞更显得苍老了几分,“唉,乔梁这孩子打小就善良,我还记得我在县里当老师的时候,他是班上最善良的孩子。”
“他身强体壮,八岁就开始帮家里干农活,却天天被人欺负,不还手也不告状。”
“长大了以后,他还是那样,对谁都和蔼可亲,全村的人都没见他发过火,大家对他的印象也一直很好。”
“直到他从医院回来那天起,一切都变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村长的眼神黯淡了下来,他接着说:
“乔梁的检查报告上说,他的身体里既有睾丸,又有卵巢,可村里人文化程度不高,谁也没听说过这种事,一个个都把乔梁当成了怪物。”
“事实上,就连我知道这个事实以后,都做不到坦然面对乔梁。”
“作为村长,我没能控制好舆论,也没能保护好乔梁,导致他被迫离开村子,一切都是我的责任......”
众人感到深深的无力,他们或许能治愈顽疾,但医不好一颗偏见的心。
村长落寞地说:“谢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我们这些不肖子孙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在山神庙里发现乔梁。”
“没想到,时至今日,竟然只有被逼离开村子的乔梁,还记挂着山神大人,我想,山神大人肯定不会原谅我们的吧......”
“是我们乔家村对不起乔梁,我想,是时候向他道歉了。”
村长霍然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出祠堂。
村民们仍然聚集在祠堂外,交头接耳地讨论着乔梁的事情,看到村长出来后,他们纷纷把目光投向他。
“从明天起,村里所有人,每天轮流来祠堂为乔梁上香,直到头七过后,乔梁下葬为止。”村长声音朗朗地说。
村民们面面相觑,没有人提出异议。
他们曾经都很喜欢乔梁,只是他的病被检查出来后,对未知现象的恐惧让他们始终与乔梁保持距离,没有旁人的时候,闲言碎语更是少不了。
可三年过去了,每每回想起乔梁,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或多或少心怀愧疚。
看着这一切,林牧邈幽幽地叹了口气。
......
隔天下午,林牧邈吃过早餐后,在房间里收拾行李。
事件已经解决了,今天就是他们回到乌肺分院的日子。
咚咚。
房门被人轻轻叩响,林牧邈走过去拉开门,看见乔瑛站在门外。
她穿了一身蓝色连衣裙,化了淡淡的妆容,柔顺的长发披散在脑后,明显精心打扮过。
“林牧邈,能跟我来后院一下吗?我有话想对你说。”乔瑛轻声说。
即使林牧邈再木头,看到那条围巾的那一刻,他也明白了乔瑛对自己的心意,自然也就知道乔瑛想说的话是什么,心里不由得有些紧张。
“好。”林牧邈轻声说。
来到后院,两人相隔一米而立,像是两个面对面的稻草人。
一个人生中第一次表白,一个人生中第一次拒绝表白,心里都颇有些忐忑。
房间里,林牧邈的同伴们正将耳朵贴在墙壁上,或紧张或认真或兴奋地偷听。
以疫者的耳力,隔着一面红砖墙窃听表白,简直如探囊取物般轻松。
乔大爷走了过来,看到齐刷刷的众人,愣了一下,刚要开口说话,却被许禾扭头“嘘”止了。
“大爷,您女儿正在表白呢!”许禾用极小的声音说。
乔大爷脸色一变,蹑手蹑脚地来到墙壁前,把耳朵贴了上去,可他有点耳背,隔着一面墙什么也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