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呆呆地面面相觑。
谁也没想到，林牧邈在那种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还能如此胆大心细地行动。
“真是服了你了。”吴启苦笑。
并肩作战那么多次，他觉得自己似乎从未真正赶上过林牧邈，只能眼睁睁看着二人的差距越来越大。
“不过这次使用的定位器，由于跟踪范围很广，发射信号的频率很低。”林牧邈说，“大概每周才会发射一次信号，所以最早下周我们才能捕捉到他们的去向。”
“啊？那患者会不会把定位器拉出来啊？”许禾有些担心。
“不会的啦......红细胞科制作的时候，有考虑到各种情况，那个定位器会吸附在患者的肠道上。”林牧邈嘴角抽搐。
“呼，那就好。”许禾放心地松了口气。
林牧邈转头看向洞穴最里面的怪物，“既然事情解决了，就把最后的收尾工作做完吧。”
由于失血过多，怪物的气息变得很微弱，但疫化带来的顽强生命力，以及强大的愈合能力，使它一直存活到了现在。
林牧邈拔出血玉牙，走到怪物面前，抬头看向它狰狞又虚弱的面庞。
“初次见面，乔梁先生，我叫林牧邈，是一名医生。”林牧邈轻声说，“以希波克拉底之名，我将立刻为你治疗。”
他跃上怪物的胸口，用血玉牙沿着“病原体”割开皮肤和血肉，将“病原体”取了出来。
怪物庞大的身躯轰然崩塌，碎肉和脓血撒了一地，一个中年男人躺在血泊中，表情里带着一丝忧伤。
侵蚀度越高的患者，治愈后存活率越低，身为中期患者的乔梁，此刻已然回天乏术。
乔梁微微偏头，看向林牧邈，嘴唇嗫嚅，似乎有话要说。
林牧邈赶紧半跪俯身，将耳朵贴了过去。
乔梁气若游丝地说：“帮我......向大家说......对......不起......”
林牧邈一怔，随即郑重地点头，“您放心，我会将您的话传达给村民们的。”
乔梁怅然地笑了笑，缓缓合上了眼。
不久前还喧嚣无比的战场，此刻却蓦地沉寂下来，偌大的洞穴被乔梁临终的悲伤填满，像是一场在地底举行的葬礼，却仅有几个异乡人来为他送别。
真是个善良温柔的人啊，即使被全村人排挤，遗言却不带一丝愤恨，只是为伤害了大家感到愧疚，为离开深爱的村子感到忧伤。
或许跪在塘明山神像前的时候，他也从未想过报复乔家村，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许下回家的愿望。
怎么会怨恨呢？那是他爱着的村子，住着他爱的人，只是忽然之间，没有人爱他了。
哪怕变成怪物，他也熬了足足两年多才开始猎杀村民，大概是一直在用残存的理智保护村子吧。
这几年里，他一直孤独地待在这个洞穴里吗？寂寞的时候，会和其他小怪物说话吗？
对别人来说，它们是可怕的怪物，张牙舞爪，茹毛饮血。
可对他来说，小怪物们是他仅有的家人啊……
林牧邈的心中五味杂陈，一个先天畸形就能把那么善良的人逼成这样，残忍的究竟是疾病，还是人类？
他把乔梁横抱起来，缓缓走向入口处。
“回家了，乔梁先生。”
......
一路上，林牧邈沉默地走在最前面，同伴们默默地跟在身后，气氛有些压抑。
吴启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一言不发，脑子里仍在反复地回忆刚刚的战斗。
虽然林牧邈放置定位器的行为，让他们的行动大获胜利，但这仍然改变不了他最后拖累了大家的事实。
如果没有林牧邈，结局会如何？
乐观点的话，蒋烨会安然逃走，悲观点的话......
他吴启会葬送在那个洞穴里。
吴启握紧拳头，心中涌起强烈的不甘。
自打入学卡斯医学院，他一直扮演着顶梁柱的角色，他早已习惯被大家依靠，全然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变成拖后腿的那个人。
片刻后，他松开了攥紧的拳头，无声地看向林牧邈的背影，苦涩地笑笑。
可能许多人的一生中，都会碰上这么一个人，你所自豪的每个领域，他都能轻松地做得更好，即使你已经很努力地追赶，依旧望尘莫及。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如果超越不了，就成为他的陪衬好了，至少这样能让真正的天才，焕发出最耀眼的光芒。
“吴启，你在我心中仍然是最棒的哦。”安妮忽然转过头来说。
“安妮？”吴启一怔。
“还记得实习的时候吗？”安妮轻声说，“那时候大家第一次面对疫化患者，全都脸色发白惊慌失措，就连带我们实习的金元泰，都怕得不行。”
“那天我运气实在不好，患者竟然第一个盯上了我，可我两腿发软，连逃跑都忘了。”
“患者扑过来的那一刻，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安妮顿了顿，轻声说，“可是你挡在了我面前，用雷电治愈了第一名患者。”
“那次我也很害怕，只是身体不由自主地动起来了，没什么值得骄傲的......”吴启低下头笑笑。
“不是的，你真的很了不起！”安妮的语气有点激动，“不仅是实习，演习的时候，何炘展现出了压倒性的力量，大家都以为肯定要不合格了，结果又是你站了出来，与何炘对打了好几个回合，最终带领大家取得了胜利。”
“那是因为有阿亚图拉的‘恐病症’加持而已，事实上只凭我的话，什么也做不到。”吴启轻声说。
“吴启，你知道为什么一直以来我都只为你用‘恐病症’吗？”阿亚图拉靠了过来。
吴启一愣，仔细回想起来，自从他们认识对方以后，的确没见过阿亚图拉给其他人使用过“恐病症”。
“作为一名副攻手，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辅佐主攻手，主攻手越强大，副攻手的作用就越大。”阿亚图拉轻声说，“你是我最认可的主攻手，所以我只为你使用‘症状’。”
吴启怔怔地看着阿亚图拉，这个中东伊斯兰教徒向来寡言少语，从没见过他像今天这样吐露心声，信奉主的人，连自白都那么真诚。
“事实上，没有什么好沮丧的吧？”张翰林也出声了，“就算你没有林牧邈厉害，我们四个人加起来，也一定比他们四个人加起来更强。”
“我们的队伍成员里，有攻击类，有治愈类，有辅助类，有侦查类，放眼整个急诊院，也很难找到比我们更完善的配置。”
张翰林转头看向吴启，“如果一个人无法追上林牧邈，就试着和我们一起赶超他们如何？”
看着面前的三人，吴启心中的阴霾渐渐消散，他忽然不再因为林牧邈而感到无力，直视他的背影的时候，也不再觉得遥不可及。
或许他吴启不是最强的那个人，以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但他的队友们，无疑是最好的队友。
“先定一个小目标，干翻林牧邈？”吴启挑眉。
“干翻林牧邈！”三人齐声大喊。
走在前面的林牧邈惊恐地回头，他也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只是忽然听见有人说要干翻自己，心里拔凉拔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