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温分院，训练馆。
程勋航双手持刀，戴着一个黑色眼罩，站在训练馆中央。
安装在墙壁、天花板和地上的各类机关徐徐启动，瞄准中间的程勋航。
程勋航的耳朵略微动了动。
木人桩转动的摩擦声、软球飞速射来的破空声、麻绳从地上扫过的呼啸声......
一切声音传进程勋航的耳朵里，然后在脑海中组合成画面，清晰得仿佛双眼所见。
自从那个被血染红的夜晚过后，程勋航把大半的训练时间，用于摆脱对视觉的依赖。
现如今，他的听觉、嗅觉、乃至于气流拂过皮肤的触觉，都成为了他新的眼睛。
这些训练，都是为了杀死那个魔鬼般的男人--顾溟。
程勋航不紧不慢地向后退了一步，软球正好砸在他零点几秒前所在的地方，然后他向左侧头，反弹的软球几乎擦着他的耳朵飞过。
紧接着是一个后空房，两道麻绳从他身下快速扫过，如果被命中，轻则脚踝扭伤，重则韧带断裂踝骨骨折。
落地后，程勋航翻手将黄铜唐刀投掷出去，唐刀精准地扎在木人桩的脑门上，破坏了它的动力源。
机关纵横交错，程勋航在其中腾转挪移，体内的黄铜时而变成各种攻击武器，时而转变成铠甲或盾牌。
足足五分钟后，一道“哔”声传来，机关缓缓停下。
满头大汗的程勋航微微喘着粗气，抬手将眼罩摘了下来。
“每次看你训练，都觉得你是个疯子。”阿尔德里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程勋航没有回应，默默走到墙边的长椅上坐下，从包中拿出一瓶水，拧开瓶盖咕嘟咕嘟地喝着。
阿尔德里奇走到他身边坐下，翘起二郎腿。
沉默了半晌后，程勋航问：
“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要接着训练了。”
阿尔德里奇抬手指了指程勋航的手腕，“你受伤了。”
程勋航一愣，低头看见手腕有一道浅浅的红印。
他摸了摸手腕，低声说：“没事，小伤而已。”
阿尔德里奇直勾勾地盯着程勋航的眼睛，说：
“我当然知道这只是小伤，但问题在于，以前的你从来不会在中等难度的训练馆里受伤。”
程勋航沉默不语，又喝了两口水。
“你心乱了。”阿尔德里奇笃定地说。
“状态不好而已。”程勋航低声说。
“是顾溟的原因吧？”
程勋航喝水的动作一僵，眼角在一瞬间流露出杀意。
“光是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就让你的心情起伏这么大么？”阿尔德里奇冷漠地说，“像你这样，别说复仇了，只不过是去送命而已。”
程勋航冷冷地盯着阿尔德里奇，阿尔德里奇毫不客气地回瞪，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片刻后程勋航右手捂眼，低声说：
“抱歉......”
阿尔德里奇说：
“平时的你那么冷静，可那天碰上那个男人以后，你竟然二话不说就想上去和他拼命，你怎么想的？”
程勋航默不作声。
阿尔德里奇接着说：“对方是濒危期疫者，你只是个早期，就算你能看穿那人的幻象，你冲上去也是送死，你知不知道？”
程勋航淡淡地笑了笑，“没想到有朝一日能从你口中听到这话，你自己不是向来最无畏的那个吗？”
阿尔德里奇瞥了他一眼，说：“我分得清勇敢和愚蠢的区别。”
“你的意思是我分不出来？”程勋航说。
“那时候的你蠢得离谱。”阿尔德里奇毫不客气地说。
“你说得对。”程勋航自嘲地笑笑。
阿尔德里奇说：“喂，程勋航，我说，你要不要放弃复仇？”
“对不起，这不可能。”程勋航斩钉截铁地说。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回答。”阿尔德里奇说，“但我想，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我让你放弃复仇，不是让你放弃杀掉那个男人。”
程勋航疑惑地看向阿尔德里奇。
阿尔德里奇缓缓地说：
“复仇是一个人的事情，如果被复仇蒙蔽双眼，你会变得越来越偏执，思维越来越扭曲，最终走上自我毁灭的歪路。”
“但如果只是以杀掉那个男人为目的，你可以依靠其他人，而不必让自己孤身一人。”
“现在疑难杂症急诊院上下，都已经把那些顾溟列为必杀对象，换言之，你有许许多多可以依靠的人。”
“我、倪可韵、朴秀雅、林牧邈，只要时机一到，我们一定会全力帮助你杀掉那个男人。”
“所以，放弃复仇的想法吧。”
程勋航呆呆地看着阿尔德里奇，俄顷后，笑出了声：
“我以为你是信奉单挑的那种人。”
阿尔德里奇讥讽地笑笑，大拇指指着自己，“开玩笑么？我可是从布朗士街区那个鬼地方出来的，那地方能群殴的绝不单挑，比的就是人多。”
“我可不是那种品德高尚的好人，我当医生是为了过上更好的生活，为了这个，我可以付出一切。”
“嗯。”程勋航轻声说，“你说得很有道理，虽然这些事情我一时半会还想不明白，但我能保证，下次见到顾溟的时候，我不会再那么冲动了。”
“为了杀死顾溟，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快提升实力。”阿尔德里奇说，“我来找你也是为了这件事情。”
“什么意思？”程勋航问。
“你应该从朴秀雅那里得知了吧，她和谢薇薇能进步得那么快，很大程度上归功于朝比奈风音的‘症状’。”
“为此，我去问了颂恩，能不能让我们去神道分院修炼一段时间。”
程勋航一怔，“然后呢？”
阿尔德里奇说：“颂恩说，为了保持交流，不同分院之间一直有交换项目，如果我们申请的话，可以去神道分院修炼一个月。”
阿尔德里奇从随身的背包中拿出一张申请表，“程勋航，利用这个机会，跨入中期吧。”
程勋航接过申请表，仔细地收入包中，轻声说：
“谢谢。”
阿尔德里奇挥了挥手臂，兀自站起身，走出了训练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