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光赫闭眼不语，俨然一副犟到底的模样。
审问进行得很不顺利，这不禁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有些恼火，但按照条例，他们也不能对赵光赫严刑拷打，这并不人道。
林牧邈暗暗思索，试图将这件事的线索串联在一起。
面对姜嵘的时候，他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仍然缄口不言，这说明他很有可能被抓住了某种把柄，而且掌握把柄的人带给他的恐惧，比被焚烧更盛。
面对面具人时的过激反应，也佐证了这一点。
关键在于，究竟会是怎样的把柄，让他们如此畏惧？
林牧邈又将视线移向了赵光赫的手臂，那些突刺密密麻麻地分布在整条手臂上，随着肌肉纤维的活动，微微伸缩，却在肩膀处戛然而止，再往上就是惨白的人类肌肤。
赵光赫想服用赫卡忒素，说明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可同样服下了赫卡忒素的宋伟业，却变成了怪物，难道他想变成怪物？
不对！
林牧邈眼神一凛，注意到了关键点。
宋伟业也并不是一开始就变成怪物的。
难道......
林牧邈的心中有所明悟。
“让我猜猜。”林牧邈说，“赫卡忒素的根本作用并不是让人变成怪物，事实上，光是移植‘病原体’就可以做到这一点。”
“赫卡忒素的作用，是维持你们这种不完全疫化的形态！”
赵光赫的身体肉眼可见地震了一下，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林牧邈。
这个反应给了林牧邈信心，他继续说道：
“我猜，赫卡忒素的效果并不稳定，有一定几率会让人疫化成怪物，也有一定几率让普通人变成你们这样。”
“你们为那个巴托里卖命，一方面是惧怕他的力量，另一方面是你们需要他给你们赫卡忒素维持现状。”
“甚至......”林牧邈顿了顿，“或许你们的家人也需要长期服用赫卡忒素，所以你们不得不为他卖命。”
赵光赫呆呆地看着林牧邈，颤抖地说：“你......怎么会知道？”
“也就是说，我猜对了？”林牧邈挑眉。
赵光赫垂下脑袋，两只怪物手掌纠缠在一起，过了好一会儿，说：
“你说得......没错。”
吴启和单反玻璃后的众人讶异地看向林牧邈，明明是第一次审讯，他却展现出了十分老练的技巧，以及富有创造力的推理。
多亏了他，这次艰难的审讯，终于被破开了一个突破口。
“既然知道了，就快给我啊！”赵光赫目眦欲裂，双臂使劲摇晃，手铐和桌子碰撞，发出嘈杂的声响，“我已经好几天没吃斯堤克斯素，再不吃就来不及了！”
“赵光赫，你冷静一点。”林牧邈沉声道，“我们确实没有你想要的东西，但是我们不会放任你继续疫化下去的。”
“你们什么都不懂！”赵光赫声嘶力竭地咆哮，“我的老婆、爸爸、儿子，全部都变成怪物了！都是因为没能及时完成任务，定期服下斯堤克斯素！”
“这种东西只要吃过一次，就再也回不了头了......”赵光赫声音颤抖，“你需要服用的频率会越来越大，你能清晰地感受到你的身体内部正在变成怪物，你的理智逐渐被蚕食！”
“我的人生已经结束了，我注定会变成怪物，但是......”
赵光赫泪流满面，癫狂地大喊：
“我想活下去，哪怕一天也好！”
“咳咳咳咳！”
喊完这些话，赵光赫剧烈咳嗽了起来，似乎是因为喊得太过卖力，磨损了喉咙。
众人沉默了下去，他们原本以为，巴托里和其背后的组织，只是在因为某种原因扩散疫化病的传播，却没想到，真相竟然更加残酷。
在这场人类与疾病的战争中，并不是所有人类，都站在一条战线上。
“咳咳咳，咳咳咳咳！”
赵光赫不断的咳嗽声，打断了林牧邈的思绪，他有些疑惑地抬起头。
就算刚刚喊得大声了点，这也咳得太久了吧？
然而下一秒，林牧邈愣住了。
随着赵光赫的每次咳嗽，他的喉咙里，竟然开始喷出血滴，脸色从原本的惨白，逐渐变成了酱紫色。
更严重的是，他的双臂开始开裂，不断地渗出黄色脓液，而属于怪物的皮肤，正在以极慢的速度向上蔓延！
“救......咳咳......我！”赵光赫的声音极其沙哑微弱，像是老式收音机，浑身癫痫般颤抖。
林牧邈赶紧冲到他身旁，快速地检查了下他的生命体征，发现他的体温在迅速攀升，心跳加速到了每分钟300次以上，而且还在上升。
“小芸，安妮！”林牧邈扭头向单反玻璃大吼。
叶浅芸和安妮推开门，快步进入审讯室，跑到赵光赫身边，对着他使用各自的“症状”。
幽蓝色和莹白色的光芒瞬间包裹住了赵光赫，他的疫化速度慢了下来，手臂上的裂缝也在不断地愈合。
叶浅芸的“红斑狼疮”抑制了他的疫化，安妮的“病觉缺失症”则在不断地修复疫化带来的身体损伤。
与此同时，审讯室外的杨故昇正对着电话吼叫，让人派遣急救队来审讯室。
“啊！！！”
剧烈的疼痛让赵光赫发出哀嚎声，他奋力扭动身躯，却被吴启和林牧邈死死按住，几乎动弹不得。
“杀了我吧！求求你们杀了我吧！”
不久前赵光赫还在渴望赫卡忒素，现在却在苦苦寻死，难以想象此刻的他承受了怎样的痛楚。
“太可怕了......”眼镜男张翰林情不自禁地喃喃。
许禾、埃里克、阿亚图拉全都狠狠地打了个寒战，他们都是疫者，与疫化患者没什么两样，只是稍微幸运一些，得以保留理智和人身罢了。
可随着“症状”的使用，nosoi病毒不断地蚕食他们的身体，使得侵蚀度不断升高，谁也不知道恶化到极致后，他们这些疫者会变成什么样。
此刻，他们深深地领悟了一个真理：
“症状”，从来都不是值得自豪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