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坐在轮椅上,即便如此,也不难看出他大概有一米八五的身高。
他五官十分清隽,却有些病白,如同熠熠白雪。
他的身型略显清瘦,墨色长眉不似刀锋那般立挺,却也没有丝毫阴柔之气,倒有些风轻云淡的感觉。
书楼的灯光洒在他的身上,让他一头碎碎的墨发泛着些许暖意,像是镶嵌了一层金边,与他白皙的五官糅杂在一起,清透温和。
让人不由得联想到质地纯正的羊脂美玉,细腻温柔,不张扬,却饱含着如沐春风的光泽。
是二哥。
他回来了。
虞桑晚呼吸微紧,莫名的,想起了他亲手做的飞机模型。
虞梦娇一瞬间忘记了哭,小跑着往他身边走去,眼底泛出盈盈泪水,激动又委屈的喊道:“二哥……”
“为什么要这么糊涂?”虞靳舟清澈温润的眼眸,泛起不悦。
他蹙眉间,让虞梦娇的心一抖。
他都知道了,一定是生气了……
“对不起二哥,是我太急功近利了。”
虞靳舟注意到她脸颊上的指痕印,没有说话,缓缓抬起头,一瞬间就看到了虞桑晚。
也只是轻轻的一眼,落在了白芷的身上,用手转动轮椅,朝她而去。
虞梦娇连忙跟了上去。
顾老皱起了眉,还不知道虞靳舟的来由,便没有说话。
须臾,虞靳舟的轮椅在白芷身前停下,他微抬下巴,启唇,嗓音如沐春风:“白小姐,我妹妹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很抱歉,给你带来了困扰,无论你对她做出什么样的惩罚,我们都会接受,希望能弥补一二。”
虞桑晚看着他,心中微动。
她记得,自从三年前哥哥出意外伤了腿之后,话变得很少,很少……
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
不难听出来,他虽在责怪虞梦娇,却也在为她说话。
白芷看着他,他虽然看上去温和如玉,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像是初春的一缕清风,但她却能感到他骨子里有一种无法忽视的清冷感。
她轻抿了一下嘴唇:“我要说的话,刚才就已经说了,接下来,全听顾老安排。”
顾老面色依旧很凝重认真,没有半分松动:“虞先生,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研修院自然也是有院规的,无论是谁触犯了,都会受罚,即便是我自己做错了事,也要接受处罚,我已经决定开除虞梦娇的制药师资格证,也将她逐出了研修院,如果你是要帮她说情,就不必了。”
虞梦娇一听,心里焦急万分,怎么也没想到,顾忠耀会如此铁证无私,即便是二哥来了,也不给面子。
她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二哥身上了。
虞靳舟摇头,看了虞梦娇一眼,眸色很严厉,随后看向顾老:“她做出这等有辱虞家、研修院的事,本该受到相应的惩罚,我没有理由干预你,也赞同你的做法。”
虞梦娇心头一滞,不可思议的蹙紧了柳叶眉,二哥居然不反驳。
她只好忍着泪水,喃喃道:“二哥……这样的话,以后我就不能再学医了。”
说着,眼泪滑落脸庞,低头看着他的腿,满目心疼之色。
虞靳舟没有回应她,继而说道:“我作为她的兄长,没教育好她,我也有责任,我会好好管教她,只是顾老也知道,我虞家百年,从未发生过这等丑事,若是传出去,大家以偏概全,会影响到我虞家的名声。”
说着,又看了虞桑晚一眼,再道:“尤其,我两个妹妹还未出阁,我不想因这件事影响到她们之后的婚姻,希望你能看在虞梦娇的初心不坏,是为了救治我的份上,不要对外提起这件事,以免坏了虞家的声誉,我定会感激不尽。”
他说得比现实严重了些,虞家的声誉虽不会因这一件事就彻底毁了。
但世人对女孩子的恶意很大。
尤其是他虞家这样的大家族,今后两个妹妹婚嫁时定会有人嚼舌根说虞家没有教养等。
虽然,晚晚伤害了他,但也不希望她被牵连……
虞桑晚心尖有一丝暖意流淌而过。
从二哥刚才看她的眼神,她能感觉到,二哥的确有考虑到她。
顾老本来也不打算将这件事昭告天下,毕竟,虞梦娇也是研修院的学生,也是他钦点的关门弟子。
虞梦娇的仕途不要紧,但此事若是传出去,势必会影响到院内其他学生的未来。
于情于理,他都不会四处宣扬。
只是,今后她要想继续学医,他与他的人脉绝不会再给予支持。
虞梦娇也算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不如就卖他一个人情。
顾老权衡利弊之后,点头道:“行,就依虞先生所言。”
虞靳舟轻轻颔首,表示感激,随后,又看向白芷。
他虽没有直接问她,但白芷也能理解他的意思。
虞小姐鼓励她,又帮她找到监控录像为她证明,她也不希望一些未知全貌的人胡乱评价,轻轻点了点头。
顾老越来越欣赏她的性格,只想立即帮她洗清冤屈:“白芷,你跟我到档案室来一趟,签个字,我会在学校帮你澄清这件事。”
说完,看向虞梦娇时,没什么好脸色:“你在这里等一下。”
白芷签字后,他便销毁虞梦娇的制药师资格证,再让他签退学书。
一个星期后,便会为白芷开见证会,发行她制成的药剂。
虞梦娇当然知道他让她等什么。
一颗心顿时跌入了低估,刚才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难过。
她好不容易到手的资格证,就这么没了。
虽然很不甘心,却也只能低下头,乖顺的回到:“好的。”
白芷离开时,看向虞桑晚,目光感激,露出了点点温柔的笑容。
虞桑晚回应了她一个微笑。
白芷这才跟着顾老离开。
少顷,书楼里就剩下兄妹三人。
虞梦娇还沉浸在失败之中,虽然二哥是在为她的名声着想,但现在,她被开除是事实。
她以为二哥会毫无保留的帮她求情,却没想到他没有。
若换做从前,是换做是虞桑晚做了这种事,二哥一定会赌上一切去维护她,保住她的名声和仕途。
即使她三年前做了这么多努力,但始终亲疏有别。
虞桑晚想关心一下他的腿,轻轻开了口:“二哥……”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虞靳舟打断了她,一向温和的嗓音里夹杂着几分薄怒,就连眉宇间都染着丝丝寒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