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粮店伙计听闻晋王驾到,赶紧冲入店内叫来自家的掌柜。
粮店的掌柜是个中年男人,看着四十多岁的应该不到五十的样子,国字脸,皮肤较黑,一张庄稼人的脸。
“草民刘叔桐见过晋王殿下。”
这也是刘叔桐第一次见到这个级别的人物,同样非常的慌张,因为活得年岁久了,就算是慌张也能应对得当。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草民失礼了,殿下莫怪,殿下里面请。”
这就将杨广请到了屋内,本来装粮食的木桶全部都空了,标着名字价格的木牌孤零零的插在木桶中,现在城内的粮食火爆程度可见一斑。
走过了粮店的拉开帘子往后是一处小院子,这掌柜还算是个雅致之人,小小的院子边上的有几间房子就是掌柜一家人和几個伙计们住的地方了。
“寒舍茶水贫贱,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刘叔桐给杨广倒了茶水,王义这就先试了再给杨广喝。
“不知今日殿下大驾光临所谓何事?”
杨广看向前厅的粮店说:“我的属下跟我说城内现在粮价暴涨,但是你们家的粮店却用远比其他粮店低的价格在销售,本王便觉得奇怪,让人观察了三天,你家确实如此,可是掺和了劣质的粮食才低价卖的?”
刘叔桐忙不迭的回答:“殿下误会啊,我家的粮食都是我自己挑选出来的,采购的时候都看的清清楚楚,我做粮店也有近四十年了,绝对不会作假,绝对不会昧着良心掺劣质的粮食骗人。”
“那为何能做到如此价格?”
刘叔桐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虽然穿着的衣服品质上乘,非平民之服装但是一笑却依旧是庄稼人一般淳朴。
“也没啥,说出来不怕殿下笑,草民小的时候答应过这家店铺以前的老掌柜,每逢灾难要尽自己所能的去赈灾,若有难决不能发国难财,至今四十余年挣下这份家业,靠的也都是来往乡亲们的帮衬,今日粮价疯涨,我便以收购价格平价出售,比旁人自然是要便宜些,不赚钱的。”
杨广疑惑:“不赚钱的生意也做?”
刘叔桐毫不迟疑但是语气平淡的说:“做,答应了人的事情,就得做,我们做生意盛世年景自然有钱赚的,不差这碰到灾情的些许时间。”
“你说你是答应了别人,是为何答应的。”
因为是晋王问,刘叔桐只能说出以前的事情:“草民八岁的时候没了父母,住在庙里面,偷些神仙贡品吃食,老和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算是活了下来,那年冬天格外的冷,老和尚冻的快死了的时候交给我一个布袋子,让我交给城里刘记粮店的掌柜。”
“那布袋子沉甸甸的,我好奇就打开看了看,里面是两贯钱,以前我可从没见过这么些钱,还想着是不是老和尚偷拿的香客的钱,本想要拿走换吃食,但是老和尚平常待我不薄,他临终之事总得去做,我就裹着钱去找粮店。”
说到此处刘叔桐满是回忆之色:“但是当时的天太冷了,冻的我走不动道,入了城之后我实在还是忍不住拿钱买了热腾腾的馒头吃,就这么一下就被街角的混混们盯上了我怀里的钱,好在我生性还算警惕,撒腿就跑,当时也是冻的失去了感觉,脚都泡出血了也没发现,运气好还是让我找到了刘记粮店。”
“刘掌柜接下了钱,问我怎么没花,我说花了两文钱,买了几个馒头吃,以后等赚了钱还给他,从那日起刘掌柜就收留了我,他没儿子我就给他当儿子,他说小时候差点饿死,所以长大了开粮店,我也差点饿死,我就继承了他的粮店,老掌柜时常救济灾民,明明粮店的生意极好却没攒下什么钱。”
杨广听完说:“所以你也拿钱补贴粮价?”
刘叔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最开始的时候,我都差点忘了,这些年来虽然丰产之年不多,但是也无灾年,人好像吃饱喝足有钱了之后就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我都差点想不起来自己快饿死的时候是怎么样的了,好像现在说饿死两个字也轻轻松松,全然记不得在破庙中等着香客们走了从冰冷的桌案上偷点贡品吃的时候了。”
“那是怎么又想起来的?”
“几日前,家中现在八岁的小女,问了我一个问题,她说:“父亲,外头人说有人买不起粮食饿死了,怎么可能?哪会有饿死的人。””
刘叔桐满目怅然:“草民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的问题,我们家的生活好了,从没缺过孩子吃食,但是我知道这世上还有很多和我当年一样差点饿死的人,遥想当年老掌柜收留我,养育我,便觉得羞愧,该尽一份心力,买来粮食多少钱便卖多少钱,甚至今日是亏本的,限定没人每日能买额度,能帮着一些人算一些人吧。”
杨广听完他的说法,没有从他的话里听出义愤填膺,没有听出炫耀自己的善心,只是平淡简单的讲述,经过几天的观察,这家粮店出售的粮食确实是在亏本出的,而且品质也没问题,不然杨广也不会找上门。
“接下来还继续?”
面对杨广的问题,刘叔桐是犹豫了一会说:“尽自己所能吧,灾年之财不可发,国难之财不可发,能做多少算多少,不然心里总是过意不去的。”
杨广站起身说:“你,不像个商人。”
刘叔桐也不知道怎么接杨广的话,只能笑笑不说话了。
杨广没有再说什么,径直的离开了,走在长安城的大街上,最近比之前可要冷清了不少,流言四起,一下说突厥军队快到长安了,一下说突厥军队绕过长安了,什么样的消息都有,这年代也不知道何处传出来的消息就可能发酵成一个大消息。
王义在杨广的身边问:“殿下为何对那个刘记粮铺的刘叔桐格外看重一些?”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为了口碑也好,为了将来能做的更好也好,至少这个刘叔桐确确实实的在做好事,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不发国难财的,少有。”
“人不错,看后面的情况吧。”
杨广来到了报纸的工坊,工坊的前端是一群文人在奋笔疾书,这些人都是卢贲从各处网络而来,其中不乏年轻有为者,一般来说这些人都是求仕途的,只是不可能人人都能登仕途。
卢贲一句报纸可以刊登诸位文章广而告之,一个大饼下去,那效果杠杠滴,毕竟大家也见识到了报纸的传播能力,只要能把自己的诗作登在报纸上,为报纸写文章这么点小事算得了什么?
后端是报纸的工坊,活字印刷,还有造纸厂。
造纸厂的纸现在还不用来做报纸,因为杨广对于现在的纸不满意,所以让卢贲在就近的地方建立造纸工坊,做的就是研究的活,纯投入项目,尽可能的将纸张制造能力也提上去。
一群工匠没有生产的后顾之忧,只让他们研究,乐的个轻松而且老匠人就是有工匠精神,伱让他研究他比你想的都认真。
上到内院的二楼,二楼是个雅致的屋子,走进去就看到云芮,云琦两姐妹正在仔细的核对着接下来要发布的报纸排版问题。
两人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回身望去,忙上前行礼。
“云芮见过晋王殿下。”
“云琦见过晋王殿下。”
不愧是学音乐的艺术生,声音总是动听的。
“报纸怎么样?做的还可以吗?”
云芮笑面如花的说:“殿下,我们姐妹二人这已经是第二次操作报纸的排版了,第一次的时候有些生涩,但是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就顺畅了许多,下午应该就可以让人开始印刷了,明日一早就发布出去。”
因为杨广要掌控城内的粮价,所以原来报纸是五六日一发,紧急的提到了两日一发,工作量极具增加,云芮和云琦现在就被他安排接管报纸的事情,这事情对于文艺女青年来说好像还是挺合适的,而且两人现在对于杨广可说绝对忠诚。
因为她们已经无处可去了,杨广收留了她们,并且没有强迫她们做过任何的事情,安排工作给她们,让她们觉得这可比当年在自家府上的时候还要自由的多。
至少不是那被人当做攀附权贵的筹码。
两人现在对杨广可说言听计从,杨广若说今日要背道而驰两个人就马上夹道欢迎。
“你们两人尽早的将报纸安排下去,最新的粮价他们应该去各大粮铺收集了,褒国公那边也安排了消息过来。”
“是,殿下。”
此时晋王府的小厮跑了过来,是从家里来的,在杨广的耳旁耳语几句,杨广挥手让他先走了。
“王义,入宫一趟。”
杨广乘上马车向着宫里行去,刚刚来的消息是久未有动静的杨勇今日向皇帝请求带兵出征,攻打突厥。
因为云萝摔子的事情,杨勇已经在许久没有露面了,这次突然到皇帝的面前说要领兵出征保家卫国,不知道闹得是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