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禁自然也听到了周泰的那一声大喝。
“中计了吗?”
于禁的神情并没有太大的波动,或许就像是他自己说的一样。
这就是一场豪赌,现在他赌输了而已。
“周公瑾,你拼着中箭也要算计我这一次,值得吗?”
于禁虽然一直都自视甚高,觉得自己是一个优秀的将才。
但是他也清楚,周瑜跟自己以命换命,并不是一桩合算的买卖。
也正是因为这样,于禁才觉得这一切应该不是计谋。
因为周瑜没有理由用他的性命来算计自己,这就相当于一个世家与一个寒门赌命一样。
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这场赌局从一开始就不公平。
所以于禁才会主动出击的,可现在看来周瑜真的是在与自己赌命啊?
这种完全不公平,不合理的赌局,周瑜怎么会点头呢?
“一个你自然是不够的,但如果加上王骁呢?”
周瑜看着于禁,神情格外平静的说着:“我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你,而是王骁,也只有王骁才值得我这样做。”
周瑜说到这里,那张俊朗出尘的面庞上却是浮现出了一抹恨意,犹如见到了弑父杀兄的血仇一般的恨意:“当日亲眼见到伯符死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在心中发誓,一定要杀了王骁,告慰他的在天之灵,而他生前最大的心愿也是杀了王骁,这个目标我一定会帮他完成的,为此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在所不惜!”
于禁听到周瑜这近乎于扭曲一般的话语,也是一阵沉默。
周瑜和孙策情同手足,这一点世人皆知。
二人一如当年的伯牙子期、管鲍之交一般,是真正的友情已经超越了亲情的存在。
也正是因此,当周瑜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于禁甚至都没有感到一丁点的意外。
毕竟无论是对于孙策也好,对于孙权也好。
甚至对于这个天下的所有诸侯与世家也好,没有王骁这个人对他们都是最重要的。
“周公瑾,我很好奇一件事。”
“什么?”
周瑜看着距离自己不足十步的于禁,神情无比的平静。
全然没有将于禁这个人给放在眼中。
于禁也不在意,只是缓缓的举起手中的刀:“我很好奇,你有没有算到这一步?”
“那一步?”
“也有人想要拉着你一起上黄泉路!”
于禁忽然发出一声怒吼,而后手中大刀,直接在胯下战马的屁股上划了一刀。
战马吃痛,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而后快步向周瑜冲了过去。
“保护将军!”
四周的亲卫立刻便冲了上来,试图将于禁给拦下来。
这一瞬间,于禁感觉四周的一切都变得很慢很慢。
原本胯下快如闪电的战马,此刻却宛如蜗牛一般缓慢,周围敌军原本凌厉无比的攻击,似乎也在这个瞬间,变得迟缓了起来,自己甚至能够看清刀刃那因为砍杀了许多人,而出现的缺口。
但同样的,自己似乎也变得与他们一样,很慢很慢。
为将者,当马革裹尸。
一直以来自己都觉得这个话是错了。
毕竟人如果死了,那就全都完了。
自己辛辛苦苦,拼搏下来的地位、荣誉、权势还有富贵如果还没来得及享受,便离开了这个世界,那将是多么的不值得啊!
但是现在,于禁却觉得这也不尽然。
生死之前,胜败之间。
自己一念之差,生死便已经注定,胜败便已经出现了。
自己死相已现,自己败局已定。
然而正是这生死与胜败的一瞬间,如果自己能够翻盘呢?
即便这只是最渺小,最不可能的一丁点希望,但如果呢?
“丞相、司徒我愧对你们,我也无颜见你们,如今我能做的,只有用这条命再赌一次了!”
于禁的眼底闪过一抹炽热的战意。
他已经做好了舍生取义的准备,并且径直冲向了周瑜。
他的意识不再飘忽,而是做足了所有的准备,只为了诛杀周瑜!
眼前的一切都再度恢复了正常,四周全是如潮水一般涌来的孙权军。
于禁胯下的战马与他一样,已经是遍体鳞伤了,每前一步都是无数的刀剑袭来。
有的于禁能挡住,但有的于禁却也挡不住。
他不是王骁,没有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犹如探囊取物一般的本事。
甚至于他都不是一个战将,而是一名智将。
但将就是将,岂有为将者不上阵杀敌的说法?
“七步,五步,三步!两步!!一……”
于禁不断的在心中计算着,看着周瑜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眼看着周瑜就在面前了,于禁举起手中的大刀,便要一刀落下。
于禁知道自己活不了,但至少自己能够将周瑜给带走。
届时无论周瑜有多少的算计,都不过是空谈而已。
但就在于禁手中的刀即将落下之际,一支箭矢却射中了于禁肩膀。
剧烈的疼痛让于禁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一阵铃铛声传入耳中。
还没等于禁反应过来,一名衣着华丽,看上去不像是来打仗,反而像是来参加宴会,腰间还挂着一串铃铛的男子,手持一杆长枪出现在周瑜的面前。
“周公瑾,这笔买卖可不合算,当初你只说保护你,没说要让我与曹军对上!”
男子一边说着,一边冲向于禁。
还没等反应过来,便是一枪抽中于禁的胸膛,顿时于禁便好似断线的风筝一样,重重的飞了出去,落在地上。
大口大口的鲜血不断从口中吐出。
四周的江东士兵正要上前将于禁拿下,却见一个矮小的身影,带着与他身形完全不符的力量,用一把大刀接连斩杀数人将于禁给接了下来。
“文谦?”
于禁一脸诧异地看着乐进:“你怎么还在这里?你应该带人突围才对,这些兵马要是全折在这里了,合肥怎么办?!”
“我已经让人突围了,但是你还在乱军之中,我总不能不管你吧?”
乐进说着便抓着于禁将他给扔上了马背,随后便要上马带着于禁杀出去,但就在此时身后却是忽然传来一阵破空声。
鲜血从乐进的胸口滴落,一支箭矢此刻正插在乐进的背心处。
“文谦你……”
“走!”
不等于禁说什么,乐进便猛地拍了一下战马的屁股。
随即便战马便驮着于禁往外面冲去,仅存的士兵也都立刻纷纷上前接应于禁,然后一起杀出去。
“我乐进就是一个莽夫,对丞相的大业,不如你来的有用,既然终究是要有一个人留下的,那不如留一个最无足轻重的吧。”
乐进伸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然后抬头看向站在周瑜身边那个男子。
从他的装束上,乐进已经大概看出了对方的身份。
“锦帆贼甘宁?周瑜没想到你连这种贼人都看得上啊?”
乐进冷笑一声,而后便径直向周瑜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