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那……那个周秘书的情况咱了解么?是办公厅派遣的生活秘书还是周围自己收的?跟周围几年了?有过亲密关系没?还一个巨坑,她怀孕没?有孩子没?如果她只是周围的私人秘书而不是受办公厅派遣的,那么这事情怎么定性就有点为难了……”
“所以老刘定性还是准确的,这是楚河跟周围的私事。楚河当场不处理,那就只能等周围处理了。”
“要是……周围真的不处理怎么办?”张允幂还在消化前面一大段,脑子里冒出了个蠢问题。
“他不敢的,不然名声就真臭了。他是要做事的,不是来抖威风的,所以不可能不处理。”张筱奇想了想其他的可能性,又说:“如果他真脑子不清醒,那就只能盼着这个周秘书是办公厅派遣的了,这样那楚河还有最后一个申冤的地方――主管单位嘛!闹到那儿去,这周围可就真是元老院公敌了。”
啊?!这么说我当年是直接一步到位去了最后申冤的地方了?
张允幂先感慨了一下自己的往事,然后稍微一思索,就抓住了要点。
“这么说,要对付这个秘书的话,在广州其实是使不上劲的了?”
有悟性!张筱奇心想,说道:“对。但也不完全。别忘了,咱们现在是什么状态?”
什么状态?张允幂突然答不上来了。
“咱们现在,广州还是军管状态呢。老刘是军管会的头头,默认就是广州地区外派元老的会议召集人。他要是肝火上头了,直接召集元老们开个会,然后派一队国民军过去把那个秘书治个大不敬打成筛子,谁也说不出话啊。”
“但……凭什么啊?”张筱奇一摊手,“他凭什么要这么干?楚河又不是他小舅子……”
张允幂“噗哧”一声笑了,马上又掩住了嘴巴
“那,他现在在干什么呢?”张允幂随便找了个方向对着外面扬了扬下巴问道。
唉嗨,这又绕回开头啦?哦哟,还是“他”啊!
“老刘他心……思深着呢!”张筱奇把“黑”字给吞了,换上了中性点的说法――万一老刘心想事成了呢?
“搞突击检查,那是一个坑。”
“他……坑周围?”张允幂发出了疑问,然后突然觉得中文很伟大,而周围的名字很有趣。
“他哪需要坑啊,这周围自己把自己埋了大半截了。”张筱奇回避了是不是要“坑”这个提法,直接先把事从另一个方面来定了性。她这会越说兴致越高,只是觉得喉咙有些冒烟,从座椅下面的饮料箱里摸出一瓶红茶菌来,拧开了封口连着“顿顿”了几口,这才继续说道:“老刘现在吧,应该叫攒材料凑报告。”
“打什么报告?”
“我问你,这老刘跟周围啥关系?”
当然是纯洁的同事关系呗,还能有什么关系?
她忽然想到此“关系”不是“彼关系”。又想了想,说:
“这个南洋公司我听了几次会了,感觉像个个皮包公司。具体的业务也没弄清楚,只说跟各路东印度公司一样,但我看文献,各家东印度公司本身就各不相同啊?反倒是对广州市的需求特别多:想要在这里筹银子去运转,要募集殖民者去开拓,要搞物资生产做供应……
刘市长前几天刚劝走了想来开钢铁厂的那波人,然后在那里嘀咕说什么莱钢下属莱芜市、武钢下属青山区。这南洋公司大约也是想搞个‘南洋公司下属广州市’。”张允幂一边回忆一边整理着思路。
“其实么,老刘顺势答应也不是不行,一级国策公司嘛!就算不给地方政府交税,辐射带动效应还是很明显的。结果人家总部搬三亚去了,根本不在这儿上税。”润了嗓子的张筱奇立马点出了业务范围内的关键点,“这么个事吧。用广州的资源,成就他周围的成绩。配合咱肯定配合。元老院是我家嘛,给自家添砖加瓦,怎么都得乐意。再说素质在那里摆着。但要说心甘情愿,那是不可能的。”这话算是说得很直白了。
张允幂想起了刘翔在曾经和她谈过“中央和地方的关系”,不仅点了点头。
“说回这个楚河。按今天的说法,被那个什么周秘书拦住的怕不是有十几个元老,但只有他立马调头过来了。这往高大上了说,叫信任。或者反过来说,如果咱们不帮他一把,他是可以反咬一口说咱们辜负了他的信任的。”
张允幂张了张嘴,刚想说:“不至于吧”。想想当初老爹的案子出来之后,她对元老们的憎恨之情,除了平日里和他交好的几个同学,几乎所有元老她瞧着都是讨厌加“别有用心”,要么就是“冷漠”。其实想来别人大约也担心“好心当作驴肝肺”。
看了别人,就能看明白自己。张允幂暗暗后悔。说白了,自己当初的所谓“坚强”,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不识好歹”的小孩子脾性。
“刚才我也说了我们直接处理是使不上劲的,只能给周围压力逼他自己处理。怎么加压就考验技术了。我们这些人不管哪个,直接上都是划不来的。要这份面子,楚河至少得有个救命之恩再说。”
张允幂听得直点头:搁她那儿她也不乐意啊,咱共情归共情,但共情只是为了自我感动。替你赴汤蹈火是不可能的。
“这个自查就是办法?”张允幂虽然做了一段时间文秘摘抄工作,但因为跟自己毫无利益关系,所以从来也没深想过。没亲身体会过公文战争一字春秋的盛况,哪里能迅速理解呢?
“自查只是在搜集材料。关键是材料准备好了,报告怎么写。”慕敏指点道:“不管查出什么结果,大家全部作风优良也好,大家全部都是一泡烂泥也好,这报告打头一句写‘经某些元老举报,某些元老的私人秘书有什么什么不当行为,有什么什么嫌疑,该现象引起了我全体常驻广州市政府元老的高度重视……’”
张允幂迅速联系到了自己平时给他做公文摘要的时候碰见的情况了。原来这么打头的几行字还有这层要害在里面!张允幂自己已经推导出后续操作……
这么大个行动,不管好的坏的,《羊城快报》肯定要登,《临高日报》也得要登一刊吧,就算最后定个“内部阅读”,那也是要上《每周要闻》的……总之这事就算是广而告之,是个元老就都知道了。
以后干部培训的时候,这么大的事肯定要拿出来当典型案例讲啊,上次享受这个待遇的可不就是刘市长本人嘛!哼!他那个生活秘书!活该!
张允幂下意识地忽略了,自己亲爹那个生活秘书也是教学案例之一……
她看了眼张筱奇,此刻她正沉浸在“全盘解说”之后的畅快淋漓感中。心绪十分复杂。
“想明白了?”张筱奇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声。
“嗯。”张允幂的回应有点闷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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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张筱奇倒是发现不对了――这声音不对啊,你刚才思路飘哪去了?她继续引导着话题:“所以,今天咱们就要突击检查,查完。明白为什么只查今天在会的元老所在单位了吧?”
“明白,像梁心虎他们今天不清楚情况的,咱们如果跑过去突击检查,可能会被认为是针对。”
“只查咱们几家的,用的时间也不会多。今天就能查完……明天,周围差不多就从佛山回来了。”
“然后,等着周围开价?”张允幂终于推导出了全部轮廓。
张筱奇一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模样:“最终还是要合作的。如果那个楚河聪明的话,也可以开价嘛!”
轿子渐缓,轻轻地停了下来。
到了。
24小时后。
人称“周家堡”的南洋公司广州办事处门外,在落日的余晖下,又一乘轿子也到了。
广州办事处没有自己的房子,借用的广州大世界里的几间办公室,周围眼下没什么人手可用,连自己和老婆的警卫员被当成了外交大臣在使唤,四处忙着调查和联络。老婆怀孕后才给他选的那个周秘书,他也就来广州的路上偷偷享用了一次,就给顶上了南洋公司驻广州办事处的工作。还得广州地方按制度再配了两个国民军当随行警卫员才算合乎安保制度。现在他已经回到了广州――尽管是被突然叫回了广州――等这两个小伙子帮忙把行李放进驻惠办后,他们也要跟自己告别,回国民军广州驻地销任务了。
“这俩小伙子挺细心的,不知道能不能找个路子留下来任职。”周围一边打量这两人干活,一边起着小心思。
“首长,跟市政府联系过了。”热情迎接自己回来的周秘书匆忙报告刚才打电话的情况。“那边说,今天刘市长、艾元老、王元老三人有个长会要开,正好您舟车劳顿,可以明天下午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