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瞬间,我和王才谁都没说话,低着头脑子里想着各自的念头。
王才似乎是从我的话里得到了什么启示,他伸出两只手比划出了两个半弧形,左右手一边慢慢的靠近,嘴里一边在不停的叽咕着什么。
而我也一下子被自己的想法给惊呆了,瞪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饭馆墙壁上的圆形电子挂钟,一个念头飞快的闪过了我的脑海。
以一年为一个周期,阴历和阳历之间有十一天的时间错位。
时至如今,我二十五周岁,二十六虚岁。
如果用阴历和阳历分别计算我的年龄差,在过去的这段人生中就有二百七十五天,大半年的时间悄无声息的……
不知所踪了。
这段时间去了哪里,以前我从来就没思考过。
因为在一年的时间之中,十一天根本就无足轻重,平均到一天里也只不过是短短的四十多分钟。
或许只是在上个厕所,吃饭睡觉,或者是无聊的时候随手刷着手机发呆的过程里,这些时间就已经无声无息的流逝而去,不会在我的生活里掀起任何波澜。
但把这些莫名其妙消失掉的时间叠加在一起,竟然能得出一个惊人的数据。
大半年的时间……
去了哪里?!
如果把这些流逝掉的时间看成是一个圆形中的一部分,那就回归到刚才王才所提出的那个问题了。
这些时间,到底是应该置阳还是归阴?
甚至说,它究竟有没有在我的生活之中真正出现过?
我已经给了王才准确的答案,这些时间就像是组成标准圆形之外错位的那一部分,已经通过一种叫做“闰角”的方式被消弭掉了。
“闰角”是一种微妙的玄学概念,我不知道该怎么用正确的语言去定义,但在《道德经》里有一句话可以完美的释义这种现象。
有余者损之,不足者与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这句话的含义大家应该都能清楚,简单点儿说,就是天道的意义在于均衡,先天条件优越的,老天爷会帮你消费掉一部分,而先天条件不足的,老天爷会大发慈悲,帮你补足。
按照这个解释,每个人的生命里都会有一部分错位的时间,无论是有余还是不足,这一部分时间都变成了老天爷用于调节均衡的材料。
但事实却不是如此,《道德经》里记载的那句话……
还有后半截,也是最重要的一句话。
人道则不然,损不足,奉有余。
这才是整段话里的精髓之处,我呆呆的站在原地,脑子里猛然一阵醍醐灌顶。
没错,就像是我们日常生活中所遇到的人是一模一样的。
那些事业有成,日进斗金的大老板张口闭口就感叹,“哎呀,时间不够用啊,我恨不能一天有四十多个小时才能忙的过来”。
而一些无所事事,成天在家里躺尸养膘的闲人却时常抱怨人生漫长,怎么打了好几把游戏了,这一天还没过完。
于是,不同的人生就会慢慢的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可能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感受到。
努力的人,一个小时可以做出别人一个半小时的工作效率,甚至更多。
而闲散的人呢,就在不知不觉之中消磨了时光,表面上看着度日如年,但把他所耗费的时间转换成具象的量化产能,也顶多只是别人的一个零头罢了。
说简单一点儿吧,就是老天爷把混吃等死之人的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转移到了加倍努力的人的身上。
这就是……
损不足,奉有余。
我恍惚之间突然有点儿明白了,当年师父给我取了“多余”这个便宜名字,其实并不只是为了好养活。
而是……
时间!
他在帮我争取更多的错位时间!
我现在的人生绝不止是仅仅过去了二十五年,或许实际应该是二十六年,三十年,也有可能会更多。
是的,张俊轩也应该是和我有着相同的经历。
在我的印象之中,他的实际年龄应该是三十八岁,绝不会错。
这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三年时间,就是来自于……
错位。
但在我和张俊轩得到了错位的时间,被老天爷“奉有余”的同时,也失去了很多本应拥有的东西,承担了本不应有的痛苦。
比如命格的残缺,家人的离世,甚至于身体的残损,亲友的背叛等等。
有得必有失,这就是天道的“损有余”,是老天注定的均衡,也是……
天命。
我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任诗雨在山谷里消失的那二十分钟……
不,应该是一年时间,我终于找到答案了。
这并不是什么神奇的时间之术,而是一种奇妙无边的玄学。
因为她的努力,上天赐予了她更多的修习时间。
只不过这一段经历被人刻意的掩盖了起来,所以当她的记忆转移到我身上之后,就出现了一段莫名其妙的空白。
而胡小蝶的深层记忆缺失的那一部分,应该是她曾经有过很长时间的人生迷茫和无所事事,她生命中的几年时间就已经不属于她自己了,而被“补”给了其他人。
通俗一点儿解释吧,就是有的人记性超群,甚至能很清晰的回忆起童年的经历,但有的人却对以前发生过的事情迷茫的一塌糊涂。
这就是我刚才所阐述的那一大篇啰啰嗦嗦的道理了。
只是有一点我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以前我和任诗雨闲聊的时候说起过,她从小跟随任天翔和马兰来了中州,每天都在父母的鞭策下努力学习。
毕业之后,她进了任天翔的公司,工作兢兢业业,每天都是早去晚走,从来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无论是任天翔和马兰,还是和她共事的顾青禾都印证过,她是个无比努力的女孩子。
但在任诗雨转移到我脑海里的童年记忆里,却为什么……
缺失了整整六年呢?
在任诗雨六岁之前的记忆,准确的说吧,是师父把凤佩交给她之前,她的记忆竟然干净的吓人。
哪怕是一丝一毫关于她们家之前的贫穷,还有我们见面的情景,也包括师父亲手把凤佩戴在了她的脖子上,她的记忆里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但奇怪的是,在她的记忆之中像是刀刻斧凿一样的印刻着一句话。
“你叫多余是吗?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啦!”
就像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之中突然出现了一棵枝叶青翠的绿树一样,这句话就这样突兀的残留在我的脑海之中,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师父,大叔,你俩还吃不吃饭了?这菜都凉了,浪费粮食可耻。”
李莹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猛然回过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