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不去不行,归根结底还是自己想去。有所求,必有所碍。而我,无欲无求。”
我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举起向姜春晓示意。
“这茶是好茶,多少人求之不得,可我已经断绝五感享受,也就无所谓好茶还是白水了。”
姜春晓道:“你不是想给周成报仇,还想成仙吗?怎么能说是无欲无求?”
我说:“这不是有所求,而是顺应自然之道。红尘炼心是修行必然的一部分。时机出现,便顺势而为。
为师兄报仇,是出于情谊与正义,是人性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被仇恨所驱使,失去了自我。
而至于成仙,那更是一个高远而虚渺的境界,它不在于外在形式的追求,如长生不老、法力无边,而在于心灵的觉醒与升华,是对世间万物更深一层的理解和包容。
我追求的是在纷扰的红尘中,仍能保持一颗清明之心,不为外物所动,不为私欲所困。
因此,我所说的无欲无求,并非真的毫无所求,而是指超脱于世俗的贪嗔痴慢疑,追求一种更高层次的精神满足与自由。
而这种追求,京城的贵人们给不了我。或者说,这世上除了我自己,别人都给不了我。”
姜春晓道:“我见过比你说得还天花乱坠神神叨叨的大师,可一接到邀约,还是欢天喜地的进了京。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我把茶杯倒过来,扣在茶几上,没有再说话。
姜春晓却又道:“鹭岛那事关系重大,不能光听你说,我得有人参与进去,钱我拿八成,将来好交待,剩下两成算是给你的酬劳。”
我一听,就又把茶杯正了过来,重新倒上茶水,还给她续了一杯。
姜春晓看着茶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举起茶杯,向她示意,道:“姜主任有心了,这两成直接替我捐给希望工程吧。”
姜春晓的笑容慢慢收敛,端起茶杯,小啜了一口,道:“现在我真有点相信你无欲无求了。过几天我让人过来找你,鹭岛的事情你同他讲就行。”
她放下茶杯,又说:“姚援那边已经安排好了,这两天就会让张宝山过来接你。姚援说张美娟自从被捉回去之后,就不再说话,也不吃饭,现在全靠着吊水维持生命,就躺在床上等死。倒是徐五一直比较活跃,交代了大量盗墓和走私文物方面的犯罪线索,想要立功赎罪的心思很迫切。”
我问:“能轻判了他?”
姜春晓说:“大概率会判无期,最多十年就可以出狱。”
我点了点头,再没多问。
姜春晓起身离开,走到门口,却又停下了,扭头看着我,说:“惠道长,你说自己已经断绝五感享受,可又说这次入世是红尘炼心,那我问你个问题,如果现在有个女人向你投怀送抱,你是准备因为断绝五感享受拒绝她呢,还是想要红尘炼心接受她呢?”
我说:“姜主任,道法自然,贫道已经绝了五感享受,又怎么会有你说的事情发生呢?”
姜春晓指着我哈哈大笑起来。
傍晚的时候,陆尘音回来了。
我问她怎么不在韩尘乐那边多守几天。
她说用不着了。
我便把木磨山上发生的事情同她讲了,然后说:“我记得黄元君说过,高天观也是师承葛洪仙师,得传了他的宝胎丹元术。”
陆尘音却反问:“你为什么要放过那女人?”
我说:“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陆尘音问:“你想钓谁?”
我笑道:“愿者上钩,钓到谁就是谁!”
陆尘音撇了撇嘴,说:“剪纸成兵术,一纸一生魂,就这么放过她,真是太便宜她了。”
我说:“等鱼钓上来,就送她上路。”
陆尘音说:“你想用她来钓鱼可不容易。宝胎丹元术是修行内丹的法门,跟什么选胎种生之类的外道邪术没有任何关系。她不知道从哪听说这么个法术名,不明白这法门的真义,只会望文生义,张嘴就来,简直要笑死个人。她这嘴里的实话比你还少,就怕你钓得鱼太大,反倒把你自己给折进去。”
我说:“再大的鱼离了水,也就是砧板上的肉罢了。”
陆尘音冲我翻了个白眼,道:“你高兴就好。”
然后,就走了,连晚饭都没在这边吃。
我也不多想,照旧做晚课。
这晚课正做着,忽听有人进院,抬头顺着窗户往外一瞅,就见冯娟拎着包躬着腰走进来,大晚上的还戴了副墨镜,左顾右盼,显得鬼鬼祟祟。
看到房内亮灯,冯娟明显兴奋起来,快步走到门前。
我不等她拍门,便直接说:“进来吧,门没锁。”
冯娟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屋,向我鞠了一躬,道:“惠道长,这几天我天天都来,可一直没见着你。”
说完,她从包里掏出那份周成赠送给她的房产证,双手捧到我面前,“这就是周先生良留下的房产证。”
我问:“那晚回去之后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冯娟道:“挂上周先生送给我的木剑后,门外闹哄哄的好像有很多人,七吵乱嚷的闹了一夜,等天亮的时候就消停了,我开门一看,地上死了厚厚一层虫子,那晚之后就再也没闹过了。”
我点了点头,没接那份房产证,道:“这房子你收着吧。以后不要再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再有什么特别难解的事情,就去找法林寺的道正大师。他是得道高僧,能帮你解决所有问题。”
冯娟拿着房产证,呆呆地站在原地,道:“这房子你不要了?”
我说:“这是师兄送给你和你女儿傍身用的,又是你的一个念想,我就不夺人所爱了。”
让冯娟拿房产证过来,只是幌子,其实是为了证实一件事情。
见面之后,我就确定了自己的猜想,这自然就没必要再留她,更不会借此把房子要回来。
冯娟呜呜哭出声来,捂着嘴强压情绪,却没再多说,转身离开。
这次她大约不会再到大河村这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