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啊,今天的新闻讲了俄国的事,说是他们又内乱了,这怕是一时半会消停不了吧?”
“没错。”
见周长风回答的很干脆,夏筱诗踌躇着问:“那你们……”
前者摆手示意林溪坐下,然后自己拿起茶壶倒茶,温热的茶水裹挟着茶叶流入杯子中,热气腾腾。
“一环套一环,英法俄携手遏制中间的德奥,现在东边乱了,局势肯定只会加速恶化。”
“哦,这样的话,影响也会波及到我们么?”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的矛盾——明明心里已经猜对了答案,却还要明知故问,希望对方给予否定的回答。
周长风不敢对热茶下口,只是吹了吹,然后望着夏筱诗笑道:“好歹也读过不少书,你说呢?”
“唉。”后者叹了口气,面容郁郁,“那样的话,你该不会年前就得走吧?”
“恐怕是的。”
“那元旦呢?”
“元旦应该可以,还不至于那么快。就算欧洲那边先打起来了,轮到咱们下场大概也要个把月。”
一旁的林溪忽然开口道:“如果发兵南洋的话,我们也要被卷进去的,不清楚我会不会收到征召令。”
兰芳几乎不可能独善其身,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小国想要置身事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更何况兰芳的地理位置还十分关键,并且它也不像地处阿尔卑斯山区的瑞士一样拥有得天独厚的地利之优势。
同样是全民皆兵的小国,兰芳的西、北两面全都滨海,难以面面俱到的防守,所以它实际上并没有瑞士那么棘手和难对付。
如果说兰芳是困难难度,那么瑞士就是地狱难度。
“想多了,伱身在国外,怎么可能把征召令发过来?”周长风不以为意地回道。
然而林溪却说道:“您好像忘了,我当时从图书馆离职过后,给家里留了封信就来大明了。然后,征召令是直接寄到家里的。”
“这样啊。”周长风皱眉想了想,沉吟道:“因故不在国内未能及时应征,这个应该不会深究的,你又不是恶意抗拒不去。”
“这倒也是。”
“放心,就英军、荷印军那费不拉堪的烂样子,你们自己都能扫平婆罗洲了。”
退一万步讲,即使依照兰芳法律真要追究当事人的责任,好歹也是共和政体,不至于在惩处上瞎搞,该特殊处理自然是会特殊处理的。
真要灵活运用圆滑的话术的话,照顾好一位上国将领的妻子,使他免去后顾之忧能够全身心的领军作战,最后不也算有力的帮助了本国么?
这才是真正的折线助国嘛。
打消了林溪的顾虑之后,周长风向夏筱诗交代了一下即将启程去准备登陆演练的事情。
于是,她的神情就肉眼可见的越发郁郁了。
唉,这一去至少要个把月,但自己又能说什么呢?
这是没办法的事,不该抱怨,那样反倒显得自己缺乏涵养、不够通情达理了。
一直等到晚上同床共枕了,夏筱诗的情绪仍然低落。
妊娠对于情绪的影响因人而异,至少在她身上表现得比较明显,以往乐观积极的她现在也变得多愁善感了许多。
周长风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身畔的她,笑道:“还真别说,你的体质不错,怀孕也不怎么显肚子,好好保养应该是不会长妊娠纹的。”
“希望吧,千万别出现,否则我要郁闷死了。”夏筱诗连连摇头,谁乐意长那玩意啊,既丑又膈应人,光是想想就让人难受。
“可以去找医生开个药方,医院应该有那种现成的药膏,重在预防嘛。”
“嗯,那…过几日去跟大夫打听一下。”
少顷,周长风的手开始缓缓上移……
“嗯?干嘛啊?”
“你说呢?当然是做久违的事啊。”
有点害羞的夏筱诗不由自主的红了脸,“这不好吧……”
“之前不是讲过吗?”周长风凑到她的耳畔,轻声说道:“前三月后三月不可以,但是中间都是可以的哦。”
毋庸置疑,这是非比寻常的一夜——很舒坦、也很轻松。
次日,早晨。
时值暮秋,北风萧瑟,南京的白昼气温虽然还维持在一个体感清爽的程度,但清晨和和夜晚已经有些寒凉了。
「……利剑出鞘,我勇敢机敏之航空健儿不负众望,予敌以沉痛教训。是日,统共击坠敌机二十四架,击伤六架。飞官学员俞振技艺精湛,以寡敌众亦斩获两架;中尉飞官赵绪武无畏无惧,深入敌境,前后击坠二架……」
因为大明已经进入战备的缘故,愈来愈多的新闻稿需要进行审核,所以很多事情都有了大约一天的滞后。
“哇,这还只是在那么偏远的疆界起了点冲突,这都一下子干掉二十多架飞机吗?以一敌五?”正在喝粥的夏筱诗惊讶道。
“没那么多。”桌对面的周长风一边剥着咸鸭蛋一边随口答道:“实际是击落十六架、击伤七架,己方掉了五架,还有两架损坏严重,飞回来也得报废。”
“那也挺厉害了,以一当三呢。”
“嗯,这个可不要往外说,公布的战报要考虑军民士气,肯定会有修辞的。”
夏筱诗“呵”了一声,撇嘴道:“肯定呀,我又不缺心眼。”
训练有素,战术得当,飞机性能又颇占优势,打出一比三的交换比并不稀奇。
这还是因为地处沙俄境内,大部分明军飞行员不敢肆无忌惮的穷追猛打,否则战果还能更多些。
稍后,当周长风在翻看一份医学期刊的时候,一篇名曰《浅论关于可消减病菌之霉菌选株与初步提纯》的论文引起了他的注意。
实际上自从平定日本到现在他就一直在关注着青霉素的研究,当时他还苦恼于自己的身份与生物医学完全不沾边,不知道该怎么提前引领展开研究。
可班师回国以后好好查阅问询了一阵子,他才得知芙蓉大学今年年初就已经正式组织小组开始研究了。
既然已经开始研究了,那就没自己的事了,反正自己也不懂生物化学的提纯与萃取。
历史上弗莱明的发现因为提纯失败而被埋没,直到三九年时才被两个澳大利亚人重新拾起、继续尝试。
然而变数在于大明的体量实在是太大了,几乎占据世界人口四分之一。
即便作为后发工业国,经济与教育水平比不了先发工业国,但即使只考虑繁华的几个省份,也同样有着可观的高素质人口。
如此海量的人口基数下,许多事物被提前发现、尝试的可能性自然会显著增加。
就这片论文来看,目前成都那边的学者们已经在尝试进行较大规模的制取了。
因为实验室制法得到的青霉素的量实在是太稀少了,连动物试验和临床试验都无法展开,必须想方设法多制取些。
在这方面周长风爱莫能助——能记得铀和钚的临界质量算不了什么,数字而已,但生物化学的专业知识却不是普通人能掌握的。
所以只能希望他们的进展能够更快些了,早一天投入使用都能拯救成百上千条性命……
不对,还有一个变数。
三下五除二解决掉剩余的稀粥和半个咸鸭蛋之后,周长风拿着那本期刊就动身了。
见油量表指针已经到了红色区域,途经加油站时他顺带加了个油。
“七十号,加满。”
“好咧,稍候一会。”
后世的92号、95号、98号汽油在现在可是稀罕物,大明航空兵只有在作战时才会使用94号汽油或100号汽油,转场和日常训练的时候会退而求其次使用87号汽油。
至于民用汽车,卡车一般吃56号或66号的粗粮,小轿车则吃70号或78号的细粮。
如今的汽油都是含铅的,因为需要添加四乙基铅作为抗爆剂,所以对环境与人体存在不小的危害。
等到了紫禁城,兴致勃勃的周长风径直穿过了乾清门,直奔朱泠婧日常办公的昭仁殿而去。
相比起其他官员觐见皇帝的麻烦——动辄等候好多天,还可能被拒绝,自己作为顾问的特殊待遇实在是妙啊。
不过见得多了,总归会有些眼烦,尤其是朱泠婧今天不太舒服。
“什么事?”
她比往常要冷淡一些的语气浇灭了周长风先前的兴致,他只得拱了拱手,正色道:“是这样的陛下,您应该知道那个可以杀灭致病菌的霉菌吧?”
鉴于皇帝不喜欢别人说话说一半,所以他又继续补充道:“芙蓉大学已经证实这种霉菌对于常见致病菌效果很好,不过因为制取量太少,没法开战后续试验。”
“哦,找我要钱来了?”朱泠婧不咸不淡地说。
“陛下,您昨天不还很大气嘛?大演练上十亿耗资说用就用。”周长风赶紧解释道:“这个抗菌药的意义太大了,我就从打仗来说吧,对士兵来说几乎等同于有了第二条命,肯定能提升士气;而且伤愈归队的老兵越多越好,也有利于长期战争。”
“这个我从前有所了解……”朱泠婧斜睨了他一眼,若有所思,似乎在纠结于什么,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嗯……行吧。”
她对此兴致不高的缘故在于现在有关青霉素的信息寥寥无几,不知道其疗效、耐药性、副作用。
在她看来,这或许只是一种与磺胺差不多的玩意——也许疗效一般、还可能很快出现耐药性。
按部就班、慢慢研发不就好了?急什么?
该花的钱不能舍不得,但不该花的钱也不能浪费嘛。
“以后这等事就不要来找我了,写奏本。”她有些不耐烦地说。
周长风盯着她拿着笔的手,只见她唰唰唰几下就写好了一句话,然后又干脆利落的敲了个章。
“陛下,我只能算粗通文墨,正儿八经写公文多麻烦啊。”
“油嘴滑舌,你从前写的论文我都是看过的,怎么?论文写的来,奏本写不来?”朱泠婧悠悠道:“要不我特批你回炉重造?”
“别别别,写、我写,以后有事请示肯定写奏本……陛下安好,我告退了!”周长风说完就拿起了那张轻薄但意义非凡的纸,准备直接开溜。
然而朱泠婧却叫住了他,开口道:“得让人去一趟福建都督府,那里出了桩案子,不是小事,现在还被压着。你之后没空,那就让罗符去吧,你先去跟他说一声。”
“敢问陛下…是什么案子?”
“福州府,倒卖军需物资,走私。”
嘶!搞不好会是一桩帝国大案啊。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总归会有地方官吏禁不住诱惑的,不过在一切查明之前还不知道福州府的实情究竟如何。
但是周长风并未把这事太放在心上,因为与之相比,青霉素显然要更为重要。
等离开紫禁城以后他才意识到为什么朱泠婧表现得兴致索然了——怪不得那女人觉得自己小题大做,合着她以为青霉素也就是和磺胺一个水平的东西。
但是,青霉素作为把全人类平均寿命提高了十几年的经典抗生素,怎么可能是区区抑菌药能够比拟的呢?
但不管如何,她还是很给面子的。
【加速Buff+1,青霉素研发速度+15%】
三天后的正午时分,鲁路吉。
“呜呜呜——”
汽笛声中,满载着陆战一旅官兵与装备的军列缓缓减速,稳稳的停在了鲁路吉火车站。
站台上,戴着皮帽子的职工们已经等候多时了,有人抱着水管上前、有人招呼着别挡路,就这样开始为军列加煤加水,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鲁路吉就是后世的哈尔滨,此地其实在明初永乐年间就有了,当时它是奴儿干都司的一个驿站。
太阳处在正当空,光芒不少,可带来的热量却寥寥无几,大中午的气温也仅有2℃。
一连两天,陆战一旅乘坐着火车从南到北几乎跨越了大半个大明,将士们都十分倦乏,而且许多南方籍贯的士兵从未体验过北方的严寒。
这才十一月,怎么晚上都能零下六、七度了?
军官车厢中,谢万诚推开门、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他报告道:“头儿,比计划的慢了点,后半夜才能到海参。”
周长风正望着白蒙蒙的窗户走神,闻声才回过神,“嗯,到时候现在海参待几天适应一下,然后再登船。”
(本章完)
www.yetianlian.cc。m.yetianli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