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夏筱诗在第二天得知了周长风患病的事情,而且是两名兵部吏员登门告知的。
后者告诉她,如无必要,请收拾行李前往法国照顾他,刚好大明驻荷兰公使馆的参赞和武官要轮换,礼部已经预订好了航班,可以捎带她一起。
夏筱诗想也没想就同意了,等下衙的夏炳到家时,就见到母女二人都是一副着急与忧虑之色。
当然,高零露肯定是只担心女儿的。
获悉情况以后的夏炳觉得分外诧异,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会突发这种奇怪情况,居然还需要家人去陪同。
即使这在规矩上勉强能说的通——因为告知是要亲属陪同,而对于周长风来说唯二满足此要求的就是大姐和未婚妻,而后者的优先级是大于前者的。
望着那少见的外交签证,夏炳就更加疑惑了,这种特殊东西是咋搞到的?
他将电话打去了礼部司务厅要求核实,对方则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实际上除了几名参赞和武官以外,与夏筱诗同行的还有一男一女两名海军文职,他们自称也是奉命前往“照料”周长风的,会和她顺路同行,这让她更为困惑了。
他有这么重要吗?海军的一个中校值得如此大费周章?
一切都显得那么仓促,怀揣着疑虑的夏筱诗忐忑地登上了那架游云二式客机,踏上了前往异国他乡的遥远旅程。
两天之后。
完成了步炮协同训练以后的第五〇旅正在进行临战前的实战训练,此起彼伏的枪声让这儿仿佛化作了战场一般。
这是缩减了训练时间的结果,周长风原计划还要进行一周的常规野战训练,但是共和军司令部几次三番地强调塔拉韦拉方向的敌军可能会有所变动,要求第五〇旅及早开拔。
不过周长风知道这是在忽悠人,因此一直敷衍搪塞,拖延了好几天,直至前两天才开始临战前的准备。
“长官,这是司令部发来的消息,他们要求……”
“我不看,丢掉。”
共和军司令部的陈词滥调没有任何价值,无非是强调必要性和变着法的催促。
米勒苦笑着将一张电文纸揉成团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然后问道:“我们还是按照原定的时间开拔吗?”
“当然。”周长风回答得很干脆。
装备都舍不得给,还催催催个不停,这谁乐意?
这大半个月以来,周长风在亲自组织各营各连训练以外,其余时间都用在了分析西班牙当前的局势上。
共和军这边虽然稳住了阵脚,然而在战略上来看仍然处于劣势,可以说如果少了德社这一重要外援,他们的结局不会和历史上有多大差别。
然而有句话说得好,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共和政府的政客们似乎并未意识到这一点,这些西班牙人依旧在乐此不疲地斗着,乃至又要换总统了。
在临开拔的当天,克雷蒂安又得知了一个消息,那就是英法两国的外交施压让西班牙人对國际旅的态度愈发摇摆不定了,有传言称一些人正在考虑遣散國际旅。
在一众军官窃窃私语的时候,周长风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当他们开始屈服于英国和法国的外交政策时,败亡的倒计时就开始了。”
法国人肯定不答应自己的西边出现一个另类的、被德国人所影响的西班牙,而英国人亦是如此。
观望了这么久,恐怕两国已经暗中选定了国民军那一方,甚至可能都交换了外交备忘录——在何种情况下,英法将会承认国民军的政权。
但國际旅的战士们并不清楚这一点,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正摩拳擦掌地准备与他们心目中无比邪恶的对手厮杀到底。
开往洛斯-纳瓦尔莫拉莱斯的火车哐当哐当地行驶了近二十个小时,两列挂载了大几十节车皮的火车先后卸下了五〇旅的两千余人和所有装备。
这儿距离前线不过四十几公里,距离敌军如此之近对于一些人来说是一桩能让他们兴奋不已的事,尤其是那些二十几岁的年轻人,都已经在盘算着之后比谁杀死的敌人更多了。
而那些四十多岁、曾经参加过欧战的老兵们就显得平静多了,他们深知战场的可怕,任何一颗飞来的子弹都有可能夺去生命。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或许比懵懂无知的年轻人更加勇敢无畏。
“城区这里不适合停留,去西郊扎营,所有已知情报都及时报告。”
“是。”
塔拉韦拉-德拉雷纳这座城市依河而建,城区大部分都处在河流北岸。
这是伊比利亚半岛上最大的河流——特茹河,它自东向西流淌,最后在葡萄牙里斯本流入大西洋。
根据已知情报,还在整补中的国民军第九十六步兵旅的大部驻防在城区,在北岸;一个营驻防在东南郊的丘陵上,在南岸。
而意军第38步兵师的那个团级单位则在城区西南方向的远郊,其营地在南岸,北邻特茹河、东邻一片山峦丘陵。
总体地形上来看,塔拉韦拉南边是大片的丘陵和起伏地形,这一块崎岖地域东西宽达十公里。
在周长风眼中这无疑是绝佳的好地方,要是换在一马平川的坦原,己方反而不适合。
“这边近一个月来都很平静,双方的渗透行动不多,”米勒看着手中的战情简报,陈述道:“最大规模的战斗是两个礼拜以前的排级巡逻队的交火。”
“敌军主要阵地、掩体、雷区的侦察结果有吗?他们不至于啥事没做吧?”周长风伸手在地图上划了个圈。
他口中的“他们”,指的是在这儿与敌军对峙着的共和军第四十七旅和“圣巴托洛梅”民兵营。
“呃…长官,他们只对西南三英里宽的地域进行了侦察,时间是上个月。”
“他们是在度假吗?这么长的时间连基本工作都不干?”
“夏,西班牙的事情总是这么糟糕。”布雷特似乎早就料到了这样的情况。
周长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指着地图命令道:“侦搜连对正南、东南方向实施渗透,搞清楚他们在丘陵一带的布防情况;71营抽调单位,组成四个排级的战斗巡逻队,随时准备支援,或者进行战斗侦察。”
“是!”
既然组织了战斗巡逻队,周长风就已经打定主意要提前展开小规模交战了。
他将渗透的重点放在了特茹河南岸的大片丘陵,但为了吸引敌军的注意力,他要求72营组织一个加强排级的步兵分队,对特茹河西南方向实施火力侦察。
这是一招平平无奇的声东击西,防止敌军判明我军意图。
短暂的休整了一晚之后,全军正式向前线开进。
次日下午,五〇旅的指挥部设置在了距离塔拉韦拉不足十五公里的一处小山包的南坡,三个营也以前二后一的倒三角方式部署完毕。
各部按照给定的任务出动,每支分队的人员装备都是精挑而来的,确保他们当中都有至少三名老兵带队。
72营C连以一个排加强两挺MG34和一门GrW34迫击炮组建了佯攻分队,约莫五十几人,他们在原野中靠近了河畔,然后逆流而上了大约两公里。
黄昏时分的残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新兵既紧张又兴奋,而老兵们的脸上就见不着其它色彩了,他们一直在警惕地左顾右盼。
这时,有人低喝道:“十一点方向,敌军哨兵!”
只见几百米开外依稀可见忽明忽暗的几个亮点?
带队的军官端起望远镜仔细观察了好几秒也没看清楚,因为太阳即将落下,他们现在又处于背光的位置,照明度有限,普通的望远镜无法胜任这种情况下的观察。
“他们在吸烟,错不了的。”一名老兵笃定道:“十九年前在亚眠,我亲眼看到几个这样做的德军新兵被炮弹炸飞了。”
事实正是如此,远处的掩体中,四名叼着烟的意大利士兵正在百无聊赖地聊天,琢磨着换岗以后是不是该去吃点什么填饱肚子。
由于执行的是火力侦察,这支步兵分队当即选择就地展开,三个班组一字排开,两挺MG34布置在左右两翼,而那门迫击炮则布置在斜后方的一个小洼地中。
“开火!”
“砰!”
一发W34型80㎜迫击炮弹呼啸而出,在夜色中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在了大约一公里开外的意军营地中。
在那刺耳的破空声过后,炮弹轰然爆炸,一辆卡车当场被掀翻,泄露的汽油让它瞬间化作了熊熊燃烧的篝火。
而这边的几名身处外围警戒阵地中的意军士兵则惊得目瞪口呆——敌军什么时候摸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来了?!
他们立马做出来反应,一边向天空中发射信号弹、一边开火攻击。
当黄色的信号弹腾空而起时,其中一名士兵操纵布雷达M7930型轻机枪朝着大致方向打了几个点射,然而当即就招致了一连串密集子弹劈头盖脸的还击。
MG34独特的“噔噔噔”的枪声咆哮在这原野中,喇叭形消焰器也只是略微削减了枪口焰,闪烁着的明黄色火光在夜幕下格外显眼。
意军的反应可以说相当迟缓,当他们发射的第一发照明弹升空时,距离首发炮弹落在营地中已经过去了两分钟。
72营的这个分队并未久留,而是迅速转移位置以防被意军确定。
误以为遭到共和军突袭的意军吓了一大跳,布置在主阵地上的几挺菲亚特重机枪先后开火,一下子就暴露了自身位置。
几门布雷夏M35型45㎜轻型迫击炮也朝着大致方向倾泻弹药,这种使用特殊供弹机构、充满意大利特色的小东西使用空包弹来推动弹药,可以把480g重的高爆弹发射大约500m远,射速非常之快。
重机枪曳光弹在黝黑的空中掠过,仿佛是刀子划破了黑幕似的,不断爆炸的高爆弹犹如在地面上乍现的烟花一般。
打一会儿换个地方,这支分队在长达一个半小时的交火中先后变更了四次位置,直至耗尽了大部分弹药以后才悄然撤退。
因为情况未知,不敢在夜间主动出击的意军选择了龟缩据守,只向大致方向开火还击。
可以说双方虽然打得无比激烈,火光冲天,但是实际效果却非常有限,意军只有十几人伤亡,而这支分队也不过伤四亡一而已。
就在意军的注意力几乎完全被这支看似几百人、实则只有几十人的步兵分队所吸引的时候,侦搜连的几个小组则成功从东南方向渗透进入了丘陵地域。
他们的主要任务是找出几条合适的路线,同时确认这一带是否有敌军的警戒哨和地雷。
“轰!”
突如其来的爆炸声让本就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的众人吓得不轻,新兵还在发懵,但老兵却已经作势卧倒了。
痛苦的求救声随即传来,原来刚刚有人不幸踩到了地雷。
“快拿绷带!”
“敌人!两点钟方向!”
“砰—砰——”
几名意军陡然在斜前方出现,短促的遭遇战瞬间爆发。
“哒哒哒哒——”
仅仅几十米的距离在战术上已经相当之近了,在这能见度低下的近距离交战中,栓动的卡尔卡诺步枪如何能与斯太尔冲锋枪相提并论?
六人的侦察小组虽然因地雷减员一人,但余者仍然轻松撂倒了这几名毛手毛脚的意军,只有一人落荒而逃。
“我们暴露了!”有人一边拿着绷带给那个被地雷炸断了左腿的战友包扎,一边问道:“是不是该离开这?”
“否决!欧文,你们带着他回去,我们得找出通路,应该就在这附近!”
既然这儿出现了意军的警戒哨,那说明附近肯定有他们的据点或者宿营地。
带队的内森下士曾经在美军大红一师服役,参加过坎蒂格尼战役,那是当年美军远渡重洋抵达欧洲后的第一战。
他在几具意军尸体身上翻找了起来,除了私人物品之外并未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玩意,随即带领另两人继续向纵深渗透。
在整个晚上,这样的场景不断发生在这片广大的丘陵地域之中。
但是比起这里的零星的小打小闹,西南方向大张旗鼓的步兵分队才更让他们重视。
周长风又调派了另一个战斗巡逻队支援,黎明前,他们当着意军的面靠近了河滩。
在发射烟幕弹以后,他们将长长的测定标杆戳进了河水中,佯装在测定特茹河的水文情况。
远处的意军只能模模糊糊看个大概,在他们眼中,这无疑是“敌军将渡河作战”的铁证!
从今天开始试试二合一大章,毕竟是战争剧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