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把柳婉云带至一个房间后,二人面对面的坐下,沈瑜讥诮道:“给你活命的机会还要犹豫,这好吗?这不好。”
“……”沉默了少顷之后,柳婉云有气无力地说:“我去了也会被长期监视,接触不到任何有用的情报。”
“我们也没打算让你刺探消息。”
“嗯?”
沈瑜的回答让柳婉云摸不着头脑,她的思绪仍然有些混乱,不知道这个行为处事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想做什么。
“你回去之后,讲自称当时得以独自逃脱,之后辗转逃回。如果他们问为什么会有人以你的名义传递‘并无增援部队’的情报,你表示不知情即可。”
“你想让他们以为另有人被俘了么?他们怎么可能上这种当?”
你们搞笑呢?
面对柳婉云困惑的目光,沈瑜淡淡道:“是的,他们不会上当,会认定你必然被策反了。”
“那有何意义?”
“的确没什么意义。”
柳婉云:???
见她发懵,沈瑜微微一笑。
说着,他起身走到了柳婉云身旁,伸手勾起了她的下巴,“至少能活命,于你而言这不挺好吗?还在乎有无意义么?”
实际上这是外厂和大都督府情报处相互讨论后决定的,柳婉云返回之后,軍情六处必然会怀疑并对她长期监视,但在表面上应该会继续任用她。
而她发回的情报自然也是不可信的,会被反复甄别。
至于己方这边,仅需要掺和着让她不时发回一些有真有假的消息即可,很随意。
这只是随手下的一步闲棋罢了,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不费自己的资源,却多少能消耗一点英国人的资源。
当然,如果她真的能获取一点有用的情报,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总之,物归原主,就让英国人去小心翼翼地审查这个女人吧,反正也是他们搞出来的,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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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医生嘱托留院五天,不过周长风是个坐不住的主,因此十号一大早他就选择出院返回驻地了。
至于拆线…再过六天就行,都无需要再往陆军医院跑了,直接在留守处的医疗站就能处理。
“昨天的塘报你知道了没?孟养那边的里麻宣慰司又干了一架,英缅军三十号人来咱们这边,装模作样又是插旗子又是搞测量。”
“然后呢?吃亏没?”
“边军精得很,去增援的半个排还特地扛了挺重机枪过去,一下子就镇住了场面。”
“……”
“依我看啊,就现在这个局面,大打的可能性不大。”
周长风问道:“缅甸那边呢?仁安羌油田的产量我记得有百万吨吧?”
何诚是今天专门赶来看望他的,第四师前几天进行了一个小规模演习,直到昨天才告终。
对于这个问题,何诚瞥了他一眼,“这你倒是记得很清楚啊,约莫九十万吨左右,估计接下来两年还能增产些许,破百万不难。”
“一百万吨,这个规模…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周长风如是评价道。
“的确。”神色如常的何诚点头表示赞同,“真要翻脸的话不如直接下南洋呢,婆罗岛和苏木答剌岛两个大油田加起来足有七百万吨,装船海运还更方便。”
草!这剧本也太熟悉了。
周长风皱眉道:“这个想法太危险了,海军确实可以很轻松的攻略南洋地区,但然后呢?只来英国一个不怕,英、法、荷一起上也没事,但是美国呢?”
“所以得看世界形势嘛,不宜轻举妄动,按朝廷那帮人的估计,大变动要来了,应该就这几年,跑不了的。你看,西班牙那儿已经乱起来了,这就是苗头啊。”
“嗯。”
“按我想的,南洋地区的全部西方势力都得清除干净,如此,由倭国起始,联琉球、吕宋、婆罗、苏木答剌、满剌加为一大环,恢复昔日朝贡圈,以后便可稳步发展,复我中华辉煌。”何诚侃侃而谈道。
“雄心勃勃的想法。”周长风面色不太自在,“但是英美会放任这样?你应该知道‘反法同盟’吧,真这么做,那就等着又来一个反明同盟吧。”
一副满不在乎之色的何诚随口道:“分赃本来就不可能人人都满意,他们来阻挠很正常,那就打呗。”
皱着眉头的周长风摆手道:“你这个想法很危险。”
沉默几秒后,何诚站起身来,负手走了几步,“你和不少人一样,对大洋彼岸的美国深感恐惧。”
“恐惧?那倒不至于。可如果你能理性对比,你就不会那么自信了。”
“呵!你说笑呢?!我有极为明晰的认知,我从一开始就说了,要瞅准时机,待其分身乏术之时再动手。”
“发动战争容易,结束战争难,战车一旦发动,怎么停下来?”周长风有些不悦地摆了摆手,“你觉得到时候能收得住手?不要低估贪欲。”
除非对本国构成直接威胁、亦或是为了崇高理想而奋斗,否则周长风是极为反对对外战争的。
比如“生存空间”之理论极具煽动性的根本原因就是抓住了人们心中的贪欲,给了后世饱受内卷之苦的普通人的一丝希望。断不可受之蛊惑,最后成为籍籍无名的炮灰。
获取更多的生存空间就能人人住大房子吃牛排?不用再内卷?这就是典型的说的比唱的好听。
从战争中获益的人是权贵,可因战争流血的却是寻常百姓;而在瓜分战果的时候,付出惨痛牺牲的后者又能分得多少汤汤水水呢?
着眼于当下的大明,虽然其宪政之后的发展时间短了些、效率低了些,但是各个产业方面还是比较均衡的;同时坐拥由朝鲜、越南、琉球构成的一个能够短期内循环的小经济圈。
显然,这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先天优势。
在即将到来的席卷世界的风暴中,大明完全可以像上一次一样坐山观虎斗,大发战争财——你们斗得头破血流,我在家安心种地。
尽管以官僚資为主的大明从中获益最多的依旧是权贵们,但如此至少免去了普通人的牺牲与苦难。
可问题在于,周长风这些天已经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火药味?他感觉到大明的右翼势力正在蠢蠢欲动。
究其原因无它,某些人已经按耐不住了——坐山观虎斗来钱慢,亲自下场来钱快。
“哎,不会真要走那条路吧。”他有些郁闷地叹道。
置身其中,他才感觉到一个人的力量有多渺小,完全没有希望制止这如若洪流般的“大势”。
皇帝?皇帝估计也不行。
一方面是对外战争有助于转移内部矛盾,另一方面…要是真铁了心要断人财路,那按照大明传统,皇帝可能又要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