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成的安排,郑源能够理解,但越到这个关头,越不能轻举妄动。
郑源看着赵成、司马越沉默一会道,“苏祁安的弹劾,从他离开西州到入京,整个京都都是沸沸扬扬的,但你们没发现,咱们这位陛下,除了一开始大发雷霆,后面有其他动作吗?”
“我想陛下应该是等苏祁安回京,在找个时间好好的整治,这段时间,弹劾的奏折太多了,陛下对苏祁安的气,很可能一直在压着,毕竟,人未到,在大发雷霆,也没用。”
开口的是司马越,他的这论点,到并非空穴来风。
他们都是朝中国公,陪伴苏玄庸身边多年,对苏玄庸的性子,多少还是了解的。
按照以往的惯例,对待即将倒台地方侯爷,封疆大吏,都是等到回京后,心中的火连同桩桩件件的罪证,一并发出来。
这次,挪用到苏祁安身上,也没有多大问题,至少这么长时间,他们没有看出苏玄庸,对苏祁安留情意思。
赵成也是在这时候补充着,“老夫觉得司马老头说的对,苏祁安在交、西二州做的事,杀州牧,这是铁证如山。”
“甭管州牧有如何过错,也轮不到他一个三等候有资格动手,就凭这个,苏祁安也得元气大伤。”
“这时候添把火,又有什么关系?我说,郑宰辅你是有些谨慎过头了吧。”
“我看,你这宰辅的位置,没那么轻松,是不是在内阁,你被那群二品公制衡了?怎么做事如此犹豫,这可不是以往你行事风格。”
赵成的这话,就像戳到郑源的痛处,他瞪了赵成一眼,没好气道,“老夫只是好意提醒你们,别不识趣,至于内阁的事,轮不到你们说三道四,就凭他们,也配是老夫的对手?”
“如果你们有自信,那就自己对付苏祁安,没什么事,老夫告辞了。”
郑源的忽然翻脸,让二人诧异,二人迅速反应过来,连忙安抚宽慰郑源,向他认错。
在二人一顿的安抚下,转身要走的郑源,心里的气,稍微平息下来。
郑源越是这么说,赵成心里越是能断定,郑源的宰辅位置,坐的没那么安稳。
谁能想到,原本是内阁第一人,拥有无上权利的宰辅,在楚雄致仕前,改了规则。
朝堂除了提拔司马越为一品公,剩下原本监管六部的十多位二品公,在楚雄的提议下,全部加入内阁。
六部直通天听,不在受内阁和二品公的监管,可以直接上奏苏玄庸。
就是这规则,不仅摆了郑源一道,更是削弱了二品公手中权利,加强了苏玄庸对六部的管辖。
原本内阁宰辅,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凡是六部的奏折,都得交到内阁,由宰辅批阅后,在转交苏玄庸。
可这么一改规则,虽然六部官员的奏折,依然会交到内阁来。
但六部有了直达天听的权利,内阁的意见,反而削弱不少。
但和二品公的加入,这反而不算什么。
二品公全部入阁,才是真正削弱宰辅手中权利,是对宰辅的一种制衡。
这种制衡,看上去意义不大,最终内阁做主的还是宰辅,但在关键时刻,一旦二品公集体反水,哪怕身为宰辅的郑源,想要推动一件事,会很困难。
起初,削弱了二品公对六部的权利,二品公心里多少不爽。
可听到集体入阁,那种不爽,一瞬间消失无踪。
按照大凉过往的朝政格局,二品公想入阁是很难的,倒不是他们身份级别不够。
而是内阁的人数是固定的,只有等到某人致仕,空了一位,在补进一位。
这样的等待,说难听点,恐怕一辈子都无望进阁。
可楚雄的集体入阁,给了他们多大的希望。
可别小看入阁,在权利,确实无法和宰辅相比,对于宰辅他们有自知之明。
可一旦入阁,哪怕是所谓只有执行权,没有提议权的虚职阁老,无论是地位还是身份,都比一般二品公,都要高上不少。
这不仅仅对个人有好处,对各自家族都能再度提上一个台阶。
所以,相比较监管六部,分到的为数不多的些许权利,谁都没有入阁的诱惑来的大。
一旦入阁,就算他们是虚职的阁老,在身份上,仅仅只比宰辅低了半级。
而且入阁后,可以看到全大凉,所有的地方奏报,就这种权利,足以让大凉所有世家权贵都来巴结。
只要配合得当,还能再某些事上,制衡郑源,这种爽感,比以往只能看郑源脸色,强上太多了。
这是对下,对上,苏玄庸也加强了对六部直接控制的权利,也能适当的敲打内阁的几位,特别是大权独揽的宰辅。
所以楚雄的提议,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便通过了。
在赵成、司马越心里,不止一次的庆幸,幸亏他们没有入阁,当他们的一品公,做苏玄庸交代的事就好。
其他的,特别是内阁纷争,和他们没有一点关系,从某些方面来讲,有得就有失。
加入内阁,成为虚职阁老,无形间提高了自己的地位和家族的荣耀。
但同样的,就要承受内阁双方之间的纷争,在朝堂因为某些事争吵,已经够累了,在费心思对线郑源,估计得累够呛。
但他们看清了形式,无论内阁如何纷争,未来大凉的掌权者,只有一个,究竟是二皇子,还是四皇子,就只能交给老天了,而他们只需在那天来时,站好队就行。
郑源心中的气稍微平顺后,冷着脸对二人道,“或许这是老夫的谨慎,但谨慎一点,并非坏事,我们都清楚陛下的性子,还是等陛下召见苏祁安,到那时在和他对簿公堂,这次,无论花多大的代价,也要让他元气大伤。”
“对了,听闻冯正和他一起回来了,冯正是陛下身边红人,你们真有功夫,还是派人好好打听,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些消息,比所谓在京都搞风言风语强得多。”
“好了,这几天都消停点,老夫言尽于此,告辞。”
说完这话,郑源直接转身离去,在二人的注视下,从后门消失不见。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多少了一些答案,缓缓起身,在各自手下保护下,离开了包间。
此时,翰林院内,文宣的私人小院内,却是充斥着阵阵欢声笑语。
视线拉进,在小院中,除了苏祁安、谢苍、文宣三人外。
还有苏祁安三年前,离开京都时,安排的后手,孙文、许糖糖、柳梦三人。
这三人,可是苏祁安在京都安排的最重要的眼线。
虽然三年时间,他们没有对苏祁安发挥过作用,但并不能否定三人的存在。
离开京都的三年,孙文三人,在文宣暗中的扶持下,情报眼线已经掌控了京都外部十大街近七成左右的地盘。
可别小看了这成绩,在天子脚下,无数权贵国公眼皮底下,能够将情报组织,扩张到七成的地盘,算是相当不错了。
至于京都中部权贵国公居住的区域,以及内部皇城,苏祁安是不指望的。
在京都,能够将不起眼的外部十大街掌控,已经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在苏祁安前往翰林院时,文宣提前将三人接到了翰林院,这才促成了双方的碰面。
三人看着苏祁安,那叫一个激动,没有苏祁安、文宣的帮助,别说将情报势力扩张七成,恐怕连立足都很难。
苏祁安的归来,三人心里很开心,纷纷向苏祁安请战,希望他们能够有助苏祁安一臂之力。
等了三年,就是等这一天,三人的心情,苏祁安能够理解。
三人的请战,苏祁安没有答应,并非是三人没有能力。
相反,能够在外部,依靠酒楼生意,将情报组织,扩张七成以上,对苏祁安有相当大的助力。
但苏祁安并不打算动用,当初在京都布置的这块后手,是到万不得已,极度危险,要保命时,才会动用的底牌。
可三年时间过去了,变强的不止他们,还有卷土重来的苏祁安。
在苏祁安看来,这次的京都之行,还不是动用他们的时候。
苏祁安这么说,除了有自己的底气,更多的给他们显露的是相当强烈的自信。
那种自信,让人只有信服无法反驳。
他们很难想象,三年的时间,苏祁安究竟强到什么地步,他们可以相当期待。
“祁安啊,三年时间,老夫本来还挺担心你的,但现在看来,恐怕是你要给我们一个大的惊喜啊。”
一旁的文宣,似乎知道了一些隐晦的消息,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须,笑呵呵的看着苏祁安。
苏祁安点头,轻声道,“放心吧,老师,就凭他们这些只在朝堂内斗的老家伙,想要搞掉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这一次,学生也该证明自己实力了。”
苏祁安声音很轻,但充斥着些许霸气,这种霸气很难想象,是出自一位才子之口,反而像一位在外带兵打仗多年的武将。
这一幕,文宣没有任何生气,脸上反而充斥着些许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