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熟悉的感觉。’你缓缓睁开眼皮,对上了黑暗中的一双目光。】
【略显几分呆滞的眸子,隐隐透出的关心,好似黑暗中一缕希望的火光,照亮了你心底每一寸地方。】
【“嘎——(你个又蠢又笨的愚夫,你怎么现在才醒啊!)”你骂骂咧咧,你欣然而笑,你如释重负。你终于……昏了过去。】
【你沉入了无尽的黑暗。】
【然而这一次,这黑暗的世界早已被希望的火光照耀。你知道,当你醒来后,一定、一定……会有新的开始!】
【只要活着,只要不放弃,就还有希望!】
【三月初八。】
【当你醒来,已是五天之后。】
【小屋内一片凌乱,翻倒的锅碗,破碎的桌椅,血迹斑斑的床铺……竟似被当成了粘板。一个身影举着解鱼刀,正一刀刀剁着什么东西。】
【伱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否真的醒来?直到那身影转身,举着血淋淋的手,向你递来一颗硕大的齿鳙鱼王心脏。】
【一个时辰后,你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孙二醒了,但也没醒。】
【他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
【身体似恢复了一些本能,能吃饭、能捕食,甚至还能照顾你。但做事颠三倒四,似有九成九的心神被封闭在另一个世界。】
【他成了一个真正的愚夫。】
【许久,看着你吃下齿鳙鱼王心脏,那愚夫孙二似终于放心,转身走到一旁的鸭窝,蜷缩身子便睡……】
【“那是我的床……”你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第二天,三月初九。】
【你的伤势终于略有好转,从被装成床铺的桌上爬向,看向屋外。一個身影迎着朝阳,正在练刀。】
【“嘎——”你呆若木鸭。】
【你完全不理解,为什么一个心智不健全的愚夫竟也知修行?他究竟处于什么神奇的状态?】
【你很担心,担心他醒来之后,说一句‘我在天上五百年,人间竟才五日’。】
【你觉得你们两个,一定有一个疯了。】
【尔后。】
【你发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孙二练的刀,你根本看不懂了。】
【崎岖的线路,古怪的姿势,轻飘飘没有一点劲道,更没有半点意境……这是刀法?这么练刀,有什么意义?】
【你沉思良久,忽然嘎嘎大笑。】
【你懂了!看不懂好啊!看不懂,不正说明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吗?】
【陈孤舟的剑法,你便看懂了么?】
【可你心中仍存在一丝犹疑。这……真的是好事吗?】
【日子一天天过去。】
【直到一次无意中,你与练刀时的孙二目光对上。刹那间,似有万千个身影在脑海中闪过,化作成千上万柄解鱼刀,一瞬间刺入你的心神。】
【“好可怕的刀法……”你如遭雷殛,一屁股跌坐在地。】
【你终于放心了。】
【孙二正陷在自己的心蚕劫中。以自己为对手,心灵、刀意正在经历一种不可思议的状态。当他破开包裹心灵的蚕衣之日,便是破茧成蝶之时!】
【孙二的情况好转,让你终于无需再与时间赛跑。你也终于沉下心,开始自己的修行。】
【一个陷入痴愚的愚夫,都知道修行练刀,你怎么可能甘于人后?】
【但,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你陷入了沉思。】
【你心中明白。除非达到通幽水脉的层次,乃至修成河伯金身,才有一丝战胜陈孤舟的机会。】
【但……难,很难!】
【除非五个命格合一,融合成最顶级的明黄命格,天赋质变。否则数年、乃至十年之内,你都不可能修成河伯金身。】
“凡俗之躯,铸河伯金身……”
宋临坐在岷江边,一只翅膀托着鸭头。
此时已是四月。
他的伤势在饕食之心作用下,基本已经痊愈。杀身劫已过,心蚕劫也解开了。接下来将要面对真正的归途劫……
只需等待孙二彻底恢复。
可是,他的修行之路还应不应该坚持下去呢?
“饕食之命、痴鬼两个明黄命格,都不够资格修成河伯金身,这功法需要的要求未免太过变态。凡俗之躯……莫非最顶尖的明黄命格,也仍是凡俗之躯?”
“真难啊!”
可若是转而主攻刀法、意境方向,以观鸟、灵冲两个炽白命格,真有可能对陈孤舟造成威胁吗?
宋临挠了挠头。
看向江边认真修行的愚夫孙二,忽然目光一闪。
“孙二痴痴傻傻,反而更加专注。我却因长了个脑子,而陷入迟疑。大智若愚这话,说得可不就是现在?”
“我们……可不是一个人啊!”
【时间兜兜转转,又过去了三年。】
【这平静的三年,无人知晓愚夫孙二的内心的风景。更无人知晓,你在岷江之下,为了修行河伯金身,付出了何种努力、代价……】
【四月,春风又绿江南岸。】
【你收拾行囊,拉着呆如木偶的孙二,开始踏上征程。】
【你当然不是去挑战陈孤舟。他太强了,强得现在的你们,仍无丝毫把握。所以,这一次你打算带着孙二走上江湖路。】
【想赢陈孤舟,闭门造车是远远不够的。】
【唯有挑战各路高手,磨练刀法,学习各家之长,方能有一丝机会。】
【也能助孙二早日脱离心蚕劫,从封闭的心灵世界中‘醒’来。】
【一日日过去。】
【天水楼、霸刀门、沧水十二寨……各方豪强、高手,剑客、名宿……】
【江湖各地开始流传你们的传说。】
【如此,两年已过……】
这一日。
鳌江城外,一处树林旁的大道。
“快、快跑!”
“诚儿,快逃!”
“爹!娘!”
“给你,我把宝物给你们!求求你们别杀我妻儿!”
纷乱的江湖总是充满杀戮与争夺,为了利益,每一天都有人死去,有人背叛,有人反目……
便如眼前。
树林边的大道上,一群天水楼的弟子手持刀柄,正无情屠戮着一队人马。
为首的中年跪地痛哭,颤抖双手呈上了一个锦盒。
“哈哈哈”天水楼众弟子轰然大笑。
“早知道这样,还费什么劲抵抗!死吧你……”
噗嗤~~
长剑穿心。
中年人死死抱着剑身,艰难道:“别……别伤我妻儿……求……”
“呸!”
青年夺过锦盒,一脚狠辣地踢翻了中年人。
迫不及待打开锦盒。
那是一块铁,一块很重、很重的铁。通体漆黑,似连阳光都能吸入其中。
黑礁玄金,终于得手了!
“呜呜呜~~”
阵阵惊恐的哭声从一旁传来。
“哭什么哭,都杀了。”
青年看了眼一旁痛哭的母子,原本喜气洋溢的脸露出狠辣。
“嗯?”
他忽然感觉气氛好像有些不对。
周围奇怪的安静了下来。
身边一个个同伴全定在原地,目光呆滞望着他的身后。
青年悚然转头。
一个人。
一个姿势怪异的人。
头戴斗笠,身穿蓑衣,从树林中一步步走来。
僵硬的四肢,怪异的姿态,彷如一个被丝线操控的傀儡。
“嘎——”
天空忽然响起一声鸭鸣。
青年浑身一抖,裤裆忽有一丝湿意。
“岷……岷江刀傀!”
呼呼呼~~
天空一阵羽翼扇动的声音。
下一刻。
一只灰鸭从天而降落在树梢上,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下方。
“鸭子……”
“魔鸭……是岷江刀傀,快跑啊!”
霎时间,纷乱骤起。
十余名天水楼弟子顿时仿若看到怪物,竟吓得屁滚尿流,狼狈逃窜。
然而。
从两年前开始,这些参与黄芦岸建设的帮派弟子,就没有一个能逃脱岷江刀傀的狩猎。
所有人。
最终都死了。
哪怕是那为首的雷音境弟子。
一刀。
隔着二十米,怪异的一刀。
明明斩在空气上,他却突然双目圆瞪,诡异的暴毙当场。
当一切结束。
幸存的母子二人相互依偎,惊惧望着那怪人一步步离去背影。
岷江刀傀!
两年来,江湖上都是他的传说。
但却从没有人听他说过一句话。
哪怕是杀人时,许多人都感受不到一丝杀意。
人是活着的鬼,鬼是死了的人。
然而他却是傀,一个不死不活的存在。
有人说,他是被那一只魔鸭操控的傀儡。
有人说,他早已神智残缺,被手中的魔刀操控,成了一个只知杀戮,游荡人间的躯壳。
也有人说。
他在修行某种诡异的功法,心神彻底沉入心中世界,肉体只剩本能。
所以江湖上的人,都叫他——岷江刀傀。
却没有人知道。
沉睡了五年的刀傀,在今天……终于要‘醒’了。
“唳——”
天空惊雷阵阵,瓢泼大雨忽然而下。
怪异的身影缓缓抬头,露出斗笠下一张枯槁的脸。
看向雷云滚滚的天空,他死灰沉寂的眸子,陡然闪过一丝血色刀光。似划破天地的电光,浓烈的杀意,骤然在心神世界撕开一道裂缝。
“嘎——”
天空再度传来一声鸭鸣,充满欢愉。
下一站。
岷江!
远走江湖的愚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