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袁熙一行人赶回广陵时,皆是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蔡昭姬迎了出来,见一辆辆马车跟着络绎不绝,在府外排成长长的队伍,对下车的袁熙道:“这是带了什么好东西?”
袁熙把陈登带出家里的藏书之事说了,笑道:“接下来,可能要劳烦你了。”
“我会集中城中识字之人抄录誊写,然后由你主持编纂,将这批东西整理成册,然后在过年之前,先运送一批到幽州去。”
“来年便是幽州春耕播种之时,若是这些东西能派上用场,那是最好了。”
“不过可能接下来这段时间你会很累,我也会让府里的所有人都帮你。”
蔡琰笑道:“这是好事,公子不就是想集天下百家之长,写成一部煌煌巨著么。”
她随即叹息道:“当年雒阳一场大火,典籍散佚极多,真是可惜了。”
袁熙深有同感,文明的演化异常艰难,需要长时间的积累的沉淀,但毁灭却异常容易,只要短短一场突发事件,便能将数百千年间,无数人的努力付之一炬。
一卷卷的竹简被搬入屋中,袁府彻底忙碌起来,几乎所有的人,都被安排了誊写的任务,包括环氏在内。
众人跟袁熙时间久了,皆是习以为常,只有一个人例外。
吴夫人。
她因为也识字,要跟着蔡昭姬誊写典籍,换做平时,吴夫人倒也不抵触,相反倒是很喜欢。
但现在她却极其有挫败感,因为本来这几日,她是准备要逃走的!
吴夫人已经摸清了袁熙离开后,包括蔡昭姬环氏母女在内,府里所有人的作息时间和空档,也推断出来,出城令牌很可能就在蔡昭姬屋里。
她已经打探出了城内守军的巡逻路线及城门开关时间,并得知四门之中,北门是可以在深夜凭令牌出城的!
她的计划,便是夜间趁众人熟睡,偷出令牌,带着女儿逃出城去,然后想办法回到庐江郡,便能够和孙策汇合。
这一切她都计划得差不多了,只等这几日便动手,结果千算万算,却没想到袁熙提早回来了!
而且听蔡昭姬的语气,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府内所有的人为了抄写典籍,都要通宵达旦连轴转!
这样一来,吴夫人好不容易找到的逃跑机会,就这么消失了!
她心中吐血,这有点太倒霉了些!
不过吴夫人是个不会放弃的人,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过年了,过年前后,城里兵士百姓都要忙着庆祝,那时候应是袁府上下最松懈的时候。
在此之前,她只能装作一切如常,伺机待发,等待最佳时机到来。
接下来的数日内,一车车空白的竹简,一匹匹绢帛,成箱的毛笔松墨都送了进来,府里所有的人都发动起来,包括袁熙和甄宓都加入到了抄写大军里面。
然而同时袁熙也不轻松,幽州送来的信件众多,让他应接不暇。
刘和赵云那边,在带兵前来的沮授帮助下,已经成功打下了广阳郡的蓟城。
沮授暂时坐镇雍城,麴义回北新城驻防。
蓟城是幽州大城,按道理这是个好消息,但沮授的行动,表明幽州隐隐有不稳的迹象。
沮授本来坐镇北新城处理军务,如今却带兵去帮着打雍城,虽然他作为军曹从事,有自专之权,但这个行动,显然是有些越界了。
这应是沮授在北新城和许攸闹得并不愉快,刘和赵云等人发来的信件,也隐隐暗示了这一点。
沮授更是直接建议,北新城位置太过偏僻,不适合做幽州治所,如果能迁到蓟城,是最理想的。
联系回到北新城麴义的密件,言说他回去后清点库存,北新城粮草军器多有对不上数目的。
麴义跑去质问许攸,对方却说是沮授领兵带走的,与他无关。
麴义自然不信,沮授带兵到了雍城也是要点卯的,沮授闲的没事干在这种地方贪墨,明显是许攸栽赃还要捞好处。
麴义是个直脾气,双方吵了起来,最后不欢而散。
袁熙看到这里,脸阴沉了下来,要是城内不缺粮草,许攸少捞一点,自己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但是把主意打到了军器上,就是过线了!
许攸背靠袁尚,还真是胆大包天,敢做这些事情!
不过更有可能的是,许攸本就是在袁尚的授意下做这些事情的。
袁尚这是摆明了想把幽州的水搅浑,但按照袁熙现在的身份,偏偏还不到和袁尚公开撕破脸的时候。
而且按照许攸这人的性格,把他逼急了,会不会把北新城卖给黑山贼之类的敌人,还是个未知数。
所以当前那袁熙也只能暂时稳住许攸,他分别给给许攸写了封信,客气地暗示了自己的底线。
袁熙觉得以许攸的才智,应该能看得懂自己的意思,要是对方装傻,袁熙也不介意回北新城后,采取些非常手段。
平心而论,许攸处理内务倒是很有本事,北新城如今还算安定,也有其一份功劳。
但是坏就坏在,若其将贪墨之风带入幽州官场,那和汉灵帝时期的天下皆贪有什么区别?
他私下里面,则是发了两封密信,一份让沮授回北新城仍旧主持军务,一份让麴义直接秘密动身南下司隶。
这两人都是他之后计划的重要部分,此时千万不能引起北新城动乱。
除此之外,也有好消息,便是渔阳广阳的数座大城被打下后,境内铁矿开采已经走上了正规,随着矿石产量的增多,兵器开始源源不断打造出来,铁匠开始缺了。
但铁匠学徒出师,需要数年时间,所以暂时主持蓟城内务的刘和来信,询问袁熙有何办法。
袁熙看了后,和郭嘉商量了下,开始着手从广陵郡招募铁匠及学徒去幽州。
广陵城内的铁匠看到招榜时,一开始是颇为不屑的。
幽州那地方苦寒,比富庶的广陵差远了,傻子才愿意去?
但当他们看到榜上的条件后,顿时睁大了眼睛,去幽州的铁匠,经考核合格后,在当地会有一块几十亩的永业田。
这田看着也不多,但却是很多铁匠梦寐以求的,因为从此之后,他们的后代的户籍,便可以从工转为农!
有了农籍,子孙徭役读书,乃至仕途都容易了不少,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一时间除了恋栈乡土的,想去幽州搏一搏,前来报名的人络绎不绝,经简单的考核后,他们带着自己的家人以及学徒,登上了开往幽州的海船。
袁熙忙完这些事情后,已经是十几天后的事情了,陈家典籍还没抄完,这日太史慈却是来报,说吴郡刘繇派人来了。
袁熙向太史慈了解了最近的军情,猜到有可能刘繇是来求助的,他拆开信件一看,果然如此。
他找来郭嘉,和太史慈一起商量,郭嘉看了信件道:“孙策攻打刘繇甚急?”
“且不说公子能不能渡江帮上忙,就是帮了,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处,反而会陷进去啊。”
“而且公子这些兵大都是善于陆战的,水战可是不太合适啊。”
太史慈出声道:“奉孝先生说的极有道理,舰船水战,要的是敏捷灵活,几乎不会披甲,或者只在要害处防护。”
“如今我们的全甲兵上了船,不仅行动不便,而且兵器也不太适合水战,同等数量,未必站得了便宜。”
袁熙点了点头,这便是兵种特性了,如同长枪兵只能在平原上结阵才能发挥优势,要是到了山地坎坷处,便成了任人鱼肉的存在。
适合陆战的,并不适合水战,即使培养训练,也未必比得上土生土长的当地兵士。
最好的办法,便是分别招募适合不同作战方式的兵士,有针对性的进行训练。
北方兵去陆战,江东兵去水战,大抵如此。
袁熙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太史慈道:“听闻扬州牧刘繇,还是子义同乡?”
太史慈犹豫了一下,出声道:“虽为同乡,但慈出身寒微,刘州牧未必看得上我。”
袁熙见太史慈神色有些不自然,追问之下,才得知替刘繇送信的信使,知道太史慈出身后,露出了有些不屑的神色,失言道:“原来是许子将恶评之人!”
郭嘉听了,微微皱眉,出声道:“好个许子将,对自己长兄尚且不敬,怪不得风头一时无两的月旦,如今已经势微。”
袁熙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那个许劭啊!
郭嘉说的,乃是许劭打压其堂兄许靖之事。
月旦评是许劭和许靖共同发起的,但之后两人交恶,许劭当了汝南功曹后,便竭力打压许靖,逼得其一度只能拉车磨面为生。
直到后来刘翊做了太守,许靖才出来做了个郡吏。
这件事情闹得很大,汉代重视孝道和家庭关系,士族皆因此非议许劭,月旦评因此渐渐式微。
袁熙突然想起,后世许靖名气虽然大,能力却很是一般,但运气可比许劭好多了。
许劭四十多岁就病死了,许靖后来先投靠刘璋,后投降了刘备,最后做到了司徒乃至太傅,在蜀国位极人臣,连诸葛亮见了,都要主动下拜。
如今袁熙听到来使对太史慈不敬,冷笑道:“子义是我别部司马,来使对他不敬,不就是看不起我?”
“我看来使这么有恃无恐,刘繇那边应该也不是很艰难,就让他多等几天好了。”
郭嘉听了,笑道:“公子就不怕那个许劭给个恶评?”
袁熙听了,冷笑道:“那他更是作死了。”
“虽然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但现在对我来说,扬州那地方,比徐州还麻烦。”
“建立一支水军,少则三年,多则五年以上,还要打造战船,靡费甚巨。”
“在这之前,我总不可能靠甄家这几十条商船打水战把?”
“当然,我想问问,先生对刘繇来使这件事,是如何看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