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宪正誊写着一份竹简,却不时偷偷看着窗外,此时袁熙卧房的窗户放了下来,随即里面的灯灭了。
她哎呀一声,咬着笔杆,嘀咕道:“今天怎么这么早?”
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在屋里踱来踱去的蔡昭姬拿着竹简啪的一声,打了曹宪肩头一下,取笑道:“走神可以,但是不要写错字。”
曹宪低头一看,果然最后两个字写错了笔画,她拿过沾了清水的麻布,仔细将墨迹擦去,回头笑道:“姐姐眼神真好,这么远还能看到我写错。”
蔡昭姬笑道:“习惯了而已,我阿母早亡,阿父很多典籍都是我整理抄写的,从小倒是写了不少字。”
曹宪将竹简擦干,工工整整将字补上,羡慕道:“我们家典籍可比姐姐家里少多了,我的字也很是一般,只怕永远也不能写得像姐姐一样好。”
蔡昭姬道:“你才多大年纪,以后前途无量,这典籍编写公子极为重视,交给的你,是因为他最为放心。”
曹宪听了,叹了口气道:“我怎么觉得,公子更加赏识我这点,而非容貌之类的女德呢?”
蔡昭姬听了,微笑道:“那有什么不好?”
“这都不是你的优点吗?”
曹宪靠近蔡琰,指了指窗外那黑漆漆的袁熙卧房,里面隐隐约约发出声音来,“夫人容貌真是没得说,公子是不是也像欺负姐姐一样欺负她?”
蔡昭姬一愣,“欺负我什么?”
曹宪神神秘秘道:“我好几次晚上,听到姐姐在公子屋里哭,难道不是吗?”
蔡昭姬听了脸色发烫,轻轻打了曹宪一下,怒道:“小小年纪,脑子里面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曹宪不明所以,心道还想掩饰,看我哪天抓个现行,看看公子是怎么欺负伱们的。
徐州发生的变故,已经传遍了各州。
陈登一早从驿馆起床,想着这半个多月在邺城毫无进展,再呆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袁氏晾着他,他早已有思想准备,毕竟最开始的时候,袁氏也只是口头支持刘备取得徐州,真论关系,曹操可比刘备近得多。
陈登这些日子算看出来了,邺城之中,很多人更加倾向于曹操,眼下曹操军打着解救徐州的旗号,逼近了下邳郯城,陈登明白这肯定是不怀好意。
要是曹操占住徐州,他肯定不会将这块肥肉再吐出来,但对于陈登这些本地士族来说,这几乎是最坏的情况。
曹操两屠徐州,已经和徐州士族之间结下了梁子,可以说,无论是谁占据徐州,阻力都不会像曹操那么大。
但曹操和袁绍交好,冀州这边指望不上,陈登现在唯一的希望只有袁熙,若他能打下渔阳,从青州南下徐州,和刘备合兵,说不定还能保住半个徐州。
但也只是半个而已。
陈登觉得,徐州六郡,广陵和下邳落入孙策手中,只怕是再也拿不回来了。
他叹了口气,刘备是个好主公,可惜现在手下官员谁也不服谁,尤其是没有能压服住关羽张飞,一锤定音的人物,才导致出现了这么多问题。
他草草吃了饭,开始收拾行囊,准备返程。
让陈登没想到的是,此时驿站来了一批急信,其中有一封就是给他的。
陈登拿到后不禁睁大了眼睛,这信是袁熙写给他的,但发信地的标识,却是徐州发出的!
等他仔细看完信的内容,更加震动,袁熙明着攻打渔阳,暗里通过幽州海路,直下徐州,从长江直接到了孙策后方大本营广陵城下,偷袭夺取了广陵!
如今孙策已经回军救援,数攻广陵不下,两边僵持。
袁熙从水路送信,告诉陈登之前隐瞒目的,乃是迫不得已,以防泄密,起不到奇兵之效。
如今他正在兑现诺言,协助刘备重新夺回徐州。
陈登看了,激动地站起身来,袁熙果然是个信人,并没有让自己失望!
他接着看下去,脸色开始凝重起来。
信里还说,孙策和袁熙杠上了,连日攻打广陵,虽然守城暂时没有问题,但袁熙担心曹操会坐收渔翁之利,趁机攻占下邳郯城。
奈何袁熙这边调兵不便,只能堪堪挡住孙策,下邳那边是无法顾及了。
如果刘备还想夺回下邳,只能另寻援兵。
所以在信中,袁熙告诉陈登,若是想助力刘备翻盘的话,如今邺城之中,只有一个人能帮的上刘备的忙。
刚从青州回来的袁谭。
但若想寻求他的帮助,便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陈登思虑着袁熙信中的话,心里恍然,刘备手里,还真有袁谭需要的东西!
他赶紧叫仆人停下,拿出行囊里里面没送出去的所有礼物,写了张名刺,带着去拜访袁谭。
袁谭正在自己府邸,和郭图辛评几个谋士说着话,此时临近过年,他安排完青州事务,便回来面见袁绍。
但他眼下有些烦躁,和自己走得近的几大谋士,荀谌出现的越来越少,只有郭图和辛评辛毗兄弟还支持自己。
虽说袁尚派系的谋士,也多少受到了些限制,但相比袁谭,处境可是好的多了。
眼下袁尚现在实力越发强大,邺城大半士族,都投靠了袁尚,毕竟大家都看到大势所趋,袁尚必然是将来的冀州之主。
这样一来,袁谭就很难受了,虽然袁熙帮他挡了过继之事,但劣势越来越大,偏偏和他还想不出应对之策。
他这次回冀州,就是和袁绍诉说泰山贼难平之事。
他占下青州也快两年了,唯独是那青徐之交,地处深山的几十万泰山贼毫无办法,对此袁绍也很不高兴。
袁谭明白,要是自己再拿泰山贼没有办法,他在袁绍心中的地位更会一落千丈。
然而几十万泰山贼实在不好搞定,袁谭想寻求袁绍帮助,偏偏冀州钱粮兵马,都归袁尚调动,如今袁尚正等着看袁谭笑话,哪肯痛痛快快发兵?
袁谭正烦恼间,有门卫通传,说徐州使节司农典尉陈登求见。
袁谭一听陈登名字,便知道对方来意,不悦道:“袁刘联盟,要救徐州也是三弟出手,我自顾不暇,哪来的余力帮他?”
“让他回去吧。”
门卫出去,不会一返了回来,说道:“那陈登说,是袁熙公子让他来的。”
袁谭一听,沉吟起来,袁熙让陈登来做什么?
袁熙这人深谋远虑,绝不会无缘无故找人来件自己,想到这里,袁谭出声道:“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陈登缓步走入,说道:“徐州陈登,拜见使君。”
彼时将州牧刺史,皆称为使君,而此时天下能被称为使君的袁氏人物,足足有四位。
冀州牧袁绍,扬州刺史袁术,青州刺史袁谭,幽州刺史袁熙。
占有荆州,豫州,扬州各一部分的袁术,开始并不是一州州牧或刺史,而是领的军职,其曾任河南尹,虎贲中郎将,前将军,后来其和孙坚联手后,表孙坚为豫州刺史,自封为扬州刺史。
天下十三州,袁氏占据近半,风头无两,这四人的州刺史官职都是自封的,但严格来说,却是有很大区别的。
袁绍和袁术的官职,比袁谭袁熙要来的名正言顺,这就牵涉到袁绍有意无意间,对袁谭袁熙的一个汉制中的限制。
袁谭见陈登进来,点头道:“文龙先生请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陈登将刘备的难处说了出来,最后道:“若使君能帮刘豫州解徐州之难,将来泰山贼之事,徐州会竭力相助。”
郭图听了,出声道:“文龙先生倒是明白公子所需,但刘豫州自身难保,徐州已经丢掉大半,兵卒溃散,如何能谈将来之事?”
陈登听了,说道:“好教公子知道,显弈公子已经给出手,占据了广陵城。”
几位谋士听了皆是一惊,辛评失声道:“怎么可能,显弈公子不是在打渔阳吗?”
陈登将袁熙来信的事情说了,“登此次前来,也是显弈公子指点,说现在乃是绝佳的机会。”
“徐州一旦平定,使君便可以通过海路运兵,南北包夹攻击泰山贼,不再受其阻挡。”
袁谭听了,沉思起来。
泰山贼之所以成为顽疾,就是因为青州之间,有大片连绵的深山,马匹步卒皆难以进入,泰山贼藏身其中,难以剿灭,就像张燕的黑山贼一样。
辛毗捋着胡须,叹道:“显弈公子当真用兵如神,明攻渔阳,暗下广陵,这一招妙棋,便盘活了徐州局势。”
“这样一来,显思公子确实可以在青州调兵,通过海船直接到海西和刘豫州合并,攻打下邳。”
“但调动兵马钱粮,所费甚巨,要是徐州方面没有什么表示,只怕显思公子也不好交代吧。”
袁谭听了,点头赞同。
陈登心道这就是袁熙和袁谭格局之间的差别了,虽然都知道徐州必然会付出代价,但袁熙是打了再说,袁谭则是谈了再打,高下立判。
陈登斟酌了一会,说道:“地盘之事,还要刘豫州亲自定夺。”
“但另外一件事,登可以提前替刘豫州做出承诺。”
“举显思公子为茂才。”
此事一出,袁谭登时意动。
(本章完)